“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哈哈……”
他醉意朦胧,长剑如月寒,满室皆是剑气。明敏郡主见他如此,惊得连连退后。
“朝歌,你疯了吗?朝歌!……”她一声声切切的呼唤都无法令他停下手中的剑。剑风过处,案几崩断,杯盘狼藉一片。他如疯了一样砍翻眼前所有碍眼的事物。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此何人哉?此何人哉……”
他笑着念着,一双通红的眸忽然牢牢盯着眼前瑟缩的女人。他一把将她捉住,笑问:“你说我凤朝歌如今是什么样的人?……哈哈……”
明敏郡主被他疯癫的神色吓得拼命退后。她一把推开眼前如魔似魅的男人,口中颤声道:“凤朝歌,你醉了!你发什么酒疯!”她说完踉踉跄跄逃一样离开了这阁子。
凤朝歌被她一推,踉跄跌在地上。碎瓷划过他的手臂,一片鲜血淋漓。
他是醉了。他是疯了。家国已毁,归而不能归,他最心爱的女人却怀了别的男人的骨肉……
他定定看着那一轮皎皎明月,吃吃笑了一会,长笑声绝,他终于痛哭地长嚎一声,抱头痛哭。凄凉的哭声不似人声,久久在夜空上回荡。
……
另一辆马车悄悄停在了雅苑后门。一条黑影匆匆敲响了门扉。不一会有人前来应门。他急忙亮出手中令牌,青衣小厮连忙把他请了进去。
刘陵见到凤朝歌时吓了一跳。
满地的杯盘狼藉中,他蜷缩在地上,酒气扑鼻,看样子已是醉了。他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刘陵凑上前去,听得他声音含糊,一声声,似乎在念着一首诗。
“……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昀儿,昀儿……”
刘陵长叹一声,扶起他来,低声道:“凤将军,奴婢给你带来消息了。”
凤朝歌渐渐清醒过来,他一把推开他,冷笑:“滚!告诉她,凤朝歌不需要她的可怜!哈哈……昀儿……昀儿,你好狠的心!!”
刘陵在他身后摇头轻叹道:“凤将军误会了,娘娘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凤朝歌猛地怔住。他缓缓回头看着垂首的刘陵,通红的眼中渐渐迸出狂喜的神色。他一把抓住刘陵的领子,声音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娘娘腹中的孩子……是凤将军的!”刘陵伏地叩头,沉重道:“娘娘心中惊怕这个秘密不能守住,所以如今日夜不得安心。两日汤水不能进。凤将军若是与娘娘有几分真情在,就去看看她吧!”
凤朝歌呆呆看着他,一颗死寂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他双手颤抖,看着刘陵,语无伦次:“是我的!怎么会……当真是我的?……我莫不是发了梦?哈哈……真的是我的孩子?”
他眼中的醉意猛地消退,一把拉起刘陵,眼中狂喜得要疯了:“快带我去!我要见昀儿!我要见她还有我的孩子!哈哈……昀儿有我的孩子了!”
刘陵看着他前后判若两人,面上不由自主带了欣慰笑意。原来宫里宫外,两人的煎熬如出一辙。
“凤将军稍安勿躁,奴婢出宫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凤将军怎么能这个时候进宫呢!”
“那明日!明日我去见她!”凤朝歌激动得在阁中来回走动,连踢翻了酒壶都不知,“明日我一定要见她!刘公公你去安排!”
满阁的肃杀颓废顷刻间一扫而空,他猛地看向那遥遥宫阙,振臂哈哈大笑:“是我的!当真是我的!”
刘陵急忙捂住他的口,道:“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不然娘娘就危险了!”
凤朝歌猛地清醒过来,他一把抓住刘陵的手道:“你快些回宫。告诉她我一定会尽快接她出宫的!快去!我要带她回梁国!这一次,我要带着她回故国!”
刘陵连连点头。他见时辰不早,不敢再耽搁,急忙躬身退下。
他下了楼阁,忽然眼角掠过一道黑影从树丛后擦肩而过。
“是谁?!”刘陵猛地一惊顿住脚步。可是再看时,风动树摇,却看不到半点人影。
刘陵擦了擦眼角,自语道:“应该是我看花了眼。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呢?”
他看了看天色,急忙匆匆出了雅苑。
许久,树丛后有一道人影颤颤走出。她抬头看着高阁,面巾不知何时已被树枝挂去,淡淡的月色照耀在在她疤痕伸延的脸上,怨恨深重,扭曲得越发狰狞……
……
殿中馨香弥漫,云罗早起用过些许的米粥后靠在美人榻上休息。两日来几乎汤水未进,她神色已憔悴不堪。宫人都悄悄退下,留下一室静谧给她。
她梦中昏昏沉沉,鬼魅影影憧憧,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要去何方。她正以为自己又要沉在梦魇中不得脱身时。忽然耳边有人轻唤。
“昀儿!昀儿!”
她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息,浑身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