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皇宫侍卫四处搜查,那所谓的刺客还没有找到,仓促之间能够调遣的侍卫人手却有些不足。
只因这刺客挑选的时机实在太过敏感了,目前正是宫宴,人员混杂,各位宴饮的大人们都需要保护,他们各自所带的下人家眷又得一一清点排查,费事的很,那名刺客一现身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搜捕起来困难也很大。
宴席是无法进行下去了,众人在这里干坐着,皇上原本已经离席,任由大臣们自由宴饮,此时又被重新请了回来,脸色十分沉郁。
侍卫们不得已之下,只能向一些入宫赴宴的武官们寻求帮助,其中傅寒青年轻力壮,武功高强,又是勋贵皇亲,对这宫廷十分熟悉,自然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侍卫统领寻他半天,转头一看,傅寒青竟然在这种时候靠在座上昏昏欲睡,哭笑不得,便快步走过去,推了傅寒青的肩膀两下,低声道:“小傅侯?小傅侯?请醒一醒,我得请你帮个忙。”
傅寒青眉头紧皱,闭着双眼,却是又一次陷入到了最近经常发生的梦魇当中。
前世,今生,过去,未来,这些梦境他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次,但每一回都只能梦见一些零散的事件,无法串联起来,令人更加觉得格外荒谬。
梦中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仿佛熟悉,但一些行为言语又都是那么的陌生,往往令傅寒青感到惶惑不安,就仿佛他们表面上那层可亲的人皮之下,潜藏着十分可怕的恶魔,一旦揭开,就会降下滔天的灾祸。
似乎始终如一的,唯有应翩翩。
不,或者其实也不应该这样说,现在反倒是梦外的应翩翩对他冷若冰霜,嫌恶非常,而在梦里,对方依旧对他爱恋依赖,生死相随。
久而久之,傅寒青苦恼做梦,又期盼做梦,每每进入梦境,看见应翩翩朝他一笑时,他就恨不得自己再也不用醒来,可是梦里的他却待对方猜疑责怪,态度冷淡。
傅寒青很想让自己对应翩翩好一点,但他无法控制睡梦中的身体。
这一回明明是在宫宴上,他却不知怎的有些倦怠,此时宫宴进行到一半,因为刺客之事,人人屏息凝神,坐在位置上静待消息,不敢再交头接耳地闲聊,傅寒青一阵困劲上来,竟然就睡着了。
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又是在做梦,想到可以见到应翩翩,不免有些欣喜。
可这一回,入目却是满眼的素白。
有人满面泪痕地跪在他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费力辨认了许久,才听清楚对方说的是“敌军破城,应大人殉城而亡了”。
他们说,应玦,死了。
那个似乎永远不会离开他,不会难过,不会受伤,不会软弱的人,因为他选择出兵护驾,没有等来援军,战败而亡。
应玦是被他害死的。
好像有人过来安慰他,但傅寒青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他只看到周围一片乱糟糟的,有人跑来跑去的收拾灵堂,有人跪在他面前大声说着什么,有人嚎啕大哭,然而在他面前的世界,却只剩下了安静和一片缟素。
双腿软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他蓦地开始踉跄狂奔,仿佛想要找回那些追悔莫及的曾经,却无处可寻,无处可去。
他一直以为是应翩翩离不开他,却在此时此刻蓦地感到,天下茫茫之大,自己却没有了归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傅寒青发现他闯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一股什么力量牵引的,只是径直快步往里面走去。
穿过重重轻纱似的帐幔,他看到宫殿中的最里面有一张华丽的大床,床上有着影影绰绰的人影,虽然十分朦胧,但已足够他将那个人认出来。
傅寒青心里一宽,几乎喜极而泣。
原来他没死,他还是好端端地睡在那里,那么自己的世界就还是安稳的,就算是天地崩裂,也不至走到绝望境地。
他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帐,却愕然发现,应翩翩手脚被细细的金色锁链束缚在床上,而安枕在他身边的,赫然竟是自己之前不久拼死救下来的黎慎韫!
黎慎韫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傅寒青,而后,迎着他错愕的目光,微微一笑。
仿佛毒蛇吐信,迎面扑来,整片空间随着他这一笑,变得模糊,扭曲,而后轰然碎裂,梦醒了。
傅寒青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侍卫统领穆广汉。
他的眼神太过惊悸和凄厉,反倒把穆广汉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没事吧?”
傅寒青扶额缓了缓,才逐渐意识到眼下又已经重新回到了现实,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感到隐隐不安。
他一次又一次地梦到这些事情,每回醒来之后,都告诉自己不是真的。也并非傅寒青固执,只是因为梦中后面很多事情的发生与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相差甚远。
所以猜到应翩翩也是因为做了这样的梦才会对自己态度大变,其实傅寒青心里是对他有所埋怨的,觉得应翩翩不应该轻信这么荒谬的事,就轻易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自己的父亲从小看着应翩翩长大,对他呵护备至,怎会害他?若要害他,在他还小的时候下手斩草除根岂不是更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