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只见翠柳和孙妈妈领着一位白发苍颜的老大夫推门走了进来。
翠柳眼见安兰姝醒了过来,连忙一脸欣喜的笑说道:“谢天谢地,小姐总算醒过来了。”
安兰姝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已经在微微发抖。
她死死的攥住了底下的床单,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即刻处置了她们二人的冲动。
相府的规矩是,府上的小姐各有一位奶妈妈,两名贴身服侍的一等大丫鬟,外有二等、三等丫鬟数量不等。
安兰姝从小服侍的奶娘是母亲的陪嫁宋妈妈,自从母亲去世后,宋妈妈就被周姨娘借故赶出了府。现在的孙妈妈是周姨娘派给她的人,对于孙妈妈来说,周姨娘才是她的主子,孙妈妈在她的屋子里明明是个奴才,却时常以长辈自居,连安兰姝也经常被她训斥。
而翠柳跟彩环不同,她本是府里的家生子,有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情分。却不想她早就已经被周姨娘收买,成了周姨娘监视她一举一动的棋子。在她上辈子做皇后的时候,暗地里帮着安兰雪一起陷害自己,甚至于为了讨好安兰雪,亲手处置了为她顶罪的彩环。
上辈子她被活活烧死在昭阳殿的时候,翠柳已经做了安兰雪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了。
安兰姝神色微冷的打量着这两个人,孙妈妈,翠柳,这二人绝对是留不得的。
只是要好好想个法子,最好能不着痕迹的处置了这两人......
......
彩环见这两个人这么晚才将大夫请过来,说话的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许责备,“小姐上午巳时左右落得水,如今都已经申时二刻了,竟才将大夫请过来......孙妈妈,你们速度也太慢了些。”
孙妈妈平常在院子里一人独大,如今眼见被彩环一个小辈数落,觉得脸面上挂不住,也嚷了起来,“彩环姑娘说的倒是轻巧,咱们庄子离皇城这么远,这一来一回的要多少功夫?再说了,城里的大夫一听说要坐车到城外看病,多有不愿的。便是这位积善堂的何大夫,也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请来的。我老婆子一把年纪,坐在马车上骨头都快颠散架了才请来这么一位大夫,回来还要听你一个小蹄子数落?若是不愿,我老婆子以后再不管了,省得又让你们说嘴。”
“孙妈妈好大的口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妈妈才是这儿院里的主子呢。”安兰姝坐在床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孙妈妈,直看得她满脸心虚。
她请大夫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不是因为路程太远,她是相府周姨娘的人,大小姐落了水,自然要先去禀告给周姨娘的。再说了,她晚请一会大夫,让大小姐多躺在床上受会罪,那下回见了夫人也能在夫人跟前卖个好儿。
大小姐平时见了她都是唯唯诺诺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怎的今天会直接开口呛她?定是彩环那小蹄子撺掇的!孙妈妈在心里恨恨的想。
“大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刚才彩环冤枉了奴婢,那奴婢总要为自己分辨一二。”孙妈妈自然不会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于是盯着彩环敷衍道。
安兰姝点点头,又就着彩环的手喝了几口茶水,这才含沙射影的对着孙妈妈说道:“妈妈自然是位一心为主的忠仆了,不像有些下人,见利忘义吃里扒外。”
“这......”孙妈妈脸色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却很是吃惊。
大小姐怎么生病以后跟平常有些不一样了......
站在门口的何大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正在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高门大户的人家到底跟小门小户的不一样,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
何大夫心里正想着,就听到房间里少女干净娇柔的声音传来,“既然大夫已经来了,那就请进来诊治吧。”
何大夫听了连忙回过神来,又擦了把头上的汗水,这才提起药箱抬脚走了进去。
大魏年间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再加上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丫鬟看着,所以安兰姝也不用有所顾忌,直接伸出手腕让大夫诊脉即可。
何大夫仔细诊了诊安兰姝的脉搏,又看了几眼安兰姝的面容,表情越来越凝重......
“大夫,可是小女身体有什么问题?”安兰姝看到何大夫这副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担心起来。
何大夫摇了摇头,又捏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须仔细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小姐虽因为落水受了风寒,但如今天气已暖,又救助及时,所以病情虽看似凶险,实则问题不大,只要吃上几副药,再注意保暖,不消几日便可康复如初。至于这额头上的伤口,也只是伤在了表面,只要涂好药膏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连疤痕也不会落下。只是......”何大夫话锋一转,又看了安兰姝一眼。
这小丫头身材肥胖,脸上又布满骇人的红痘。平常大夫可能会将其归因于女孩发育的正常现象,可他仔细诊脉之后却知道这分明是中毒了啊!
他的积善堂虽名声不大,可他平常也去过高门宅院给那些太太小姐治病,所以内宅里的腌臜事知道的也不少。
这小丫头中毒的时间已经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