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爽在汝阳的居所是吕昭给置办的, 一个两进的宅院,不大也不小,住上一老一小爷俩刚刚好, 内里的装潢也能看出花了不少心思,整体造型颇为雅致,后院东南角那座栽满荷花的池塘最得荀爽的喜爱,入夏之后, 满池荷花迎着阳光灿烂盛开,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冷香,勾得老爷子有事没事就爱把胡床搬到旁边去, 靠着晒晒太阳, 赏赏花。
都说年纪越大, 性格越像小孩, 这话放在荀爽身上一点儿不假。自从发现小池塘的妙处后, 荀爽就霸占了最佳观荷点, 宣布任何人不准占那块地, 只有他能把胡床摆在那儿。
吕昭得知此事后, 偷偷询问诸葛亮是不是吃了荀爽的零食, 才引得老爷子如此怨念。
诸葛亮哭笑不得, 悄悄向吕昭爆料,告诉她跟荀爽抢位置的人是陈纪。
从此之后吕昭看陈群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 搞得陈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无意间闹出了什么笑话被传出去了, 紧张兮兮好几天。
由此可以看出, 荀爽到底对“秘密基地”有多重视和宝贝。
但今天他却在小池塘边摆了个小型宴席, 仅请一人入宴会。
获此殊荣者姓吕名昭字曦月。
夏日午后的风中裹着一丝潮湿的暖意, 掠过树梢, 将翠绿的嫩芽带得来回摇摆。
吕昭一扫平日被郭嘉潜移默化得愈发没坐相的放松姿态,端坐在桌案后,下巴微微抬起,腰背挺得板板正正,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仪态完美得即使是成年版本的陈群来了,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
荀爽屏退下人,挽起袖子,拿着长勺,亲自斟酒。
“我来吧。”吕昭赶忙起身。
“坐着,”荀爽摆摆手,“这杯酒,老夫一定得敬您。”
吕昭:“……”我开始方了。
当一个人表现得与平时截然不同时,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肯定有问题。
荀爽这幅态度似乎是有事相求,可吕昭仔细想了想,怎么也找不出半分头绪。
以他俩的关系,直说不就好了吗?至于兜这么大圈子么?
除非事情非常难办,难办到老狐狸早已死去的良心都短暂地复活了,砰砰直跳。
喝完一杯酒,荀爽撂下杯子,搪瓷的底沿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
荀爽看看吕昭,吕昭看看荀爽。
荀爽长叹一声,正色道:“唉……让您见笑了,此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吕昭神色凝重地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您说吧,想干掉谁。”
荀爽:“???”
吕昭:“???”
两人面面相觑。
荀爽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吕昭一下子打断了,只剩下无语,他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问道:“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得问您啊!要不是您搞得神神秘秘,又是独家宝地,又是单独宴请,又是屏退仆从,又是长吁短叹,我怎么会想歪?
腹诽的话不适合说出口,吕昭唯有微笑以对。
荀爽估计是微妙地get到了吕昭的脑回路,憋了半天,“噗哧”一声笑了,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是老夫的不是。”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消散,反而还加重了一点。
“是这样的,”荀爽说,“老夫有个女儿……”
荀爽的女儿名叫荀采,是他四十多岁时得的,算不上老来子,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年纪最小的,难免偏宠一些,就连读书认字都是他手把手亲自教的。
荀采自幼聪慧好学,长大后熟读诗书,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女,她十七岁时出嫁,十九岁时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生活幸福而美满。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一场瘟疫夺走了她丈夫的生命,荀采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
收到亲家的来信,从信中得知女儿自丈夫离去后一直精神恍惚,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圈,荀爽觉得不太行,干脆将女儿和孙女接去襄阳,托唐夫人照看着点。
本以为离了伤心之地,荀采能渐渐恢复过来,但没过几天,荀爽又收到了荀彧的家书,信中说荀采试图上吊,幸亏魏夫人恰好来串门,听到动静,赶紧将人救了下来。
“有点突然啊,我是说令爱寻短见。”吕昭若有所思。
荀采这种情况,如果想死,丈夫下葬那天她可能就跟着去了,带着女儿回娘家后才想不开……总感觉怪怪的,像突然受到了新刺激。
吕昭只是随口谈一下自己的感想,荀爽听后,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或许是她得知了老夫正给她相看新人家的事吧。”
吕昭:“………”
人家老公刚死……
荀爽显然读懂了吕昭复杂的眼神,不得不解释道:“我那女婿已经走了两年了。”
那时间确实有点长……但这种事说不好,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互诉衷情的夫君,荀采一直想着念着,走不出来,也正常。
涉及别人的家务事,吕昭感觉没有自己插手的空间,但荀爽既然找上门了,能帮还是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