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州,想要……天下。
汉室都烂成什么德行了!桓帝荒淫无度,灵帝卖官鬻爵,把大好的江山从上到下搅得一团糟,百姓们在水深火热的环境中艰难地挣扎。
这样的人,这样的虫豸都能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他凭什么不行?!
但现实总是冷酷而无情的,别说天下了,孙坚连脱离袁术独立都做不到。
袁术心情不好,不想发粮草,孙坚的军队作战再勇猛也寸步难行,他不得不骑着马昼夜疾行一百里去见袁术,恳求他,哄着他,说服他继续提供粮草,这样军队才能继续作战。
袁术只是扣押了孙坚的妻子和儿子,他就只能带着敢与董卓的西凉军作战的精锐部曲,乖乖回汝南自投罗网。
孙坚其实可以不管妻儿的,夫人没了可以再找,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况且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是安全的,他不算被完全拿捏。
可他硬不下这个心肠,他办不到。
以前他笑话项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如今轮到自己,方知个中取舍当真难做。
这些话、这些说出去会令人发笑的感慨,孙坚平时只会牢牢地憋在心中。但此时此刻,面对吕昭,他却很轻松地吐露了出来。
或许是憋得太久了需要发泄,或许是这毕竟是一场梦,梦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他说了没心理负担。
吕昭静静地听着,不管孙坚说什么,她的神情始终很淡定,没有丝毫变化,这更令孙坚感到安心。
“确实,人总是容易被普通的信息干扰,变得想太多。”吕昭说,“玉玺只是玉玺,你捡到它也只是一件很平凡的事,不是老天爷的暗示,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征兆。”
孙坚有点尴尬,又有点羞愧,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只好生硬地叉开话题:“袁公虽不在汝阳,但对我的看管并未放松。”
他每天活动的范围就是那座跟梦中的“安全屋”意象相差无几的宅院,他夫人和小儿子倒是可以偶尔出去转转,主要是参加袁术夫人举办的宴会,或者去城外的寺庙上香。但不管去哪儿,总有一大堆人跟着,根本跑不掉。
“我有办法让你们顺利离开汝阳,但我需要一些资料。”吕昭说,“负责监视你的人,和负责城防的士兵们。”
这些不是机密,并不难打听。孙坚怎么说也在袁术麾下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有点门路的。
“您打算怎么做?”他忍不住问道。
以孙坚的见识,他觉得吕昭索要这些东西,可能是打算安排一支人马秘密潜入汝阳,把他离开的障碍全部扫除。
吕昭一眼就看穿了孙坚的欲言又止,她解释道:“我没有能接应你的人。”
她实在抽不出额外的人手了。而且说句冷漠的大实话,她跟孙坚的关系显然还没到值得她付出那么大风险的份上。
“我唯一能做到的,是令那些原本负责看守你的人暂时忘记你是谁。”吕昭静静地注视着孙坚,眼神清澈,“他们不会认得你,也不会看到你就冲上来,对那时的他们而言,你和你的妻儿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孙坚愣住了。
“然后你就可以低调地、光明正大地从汝阳城的大门走出去。”吕昭总结道。
孙坚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似乎有股温和的电流正随着血液在全身流转,他一时激动得难以自持,一时又不敢相信吕昭说的是真的。
“试试对你来说又没什么坏处。”吕昭说,“你还有别的方法吗?”
孙坚当然没有,如果有,他早就带着老婆孩子跑了。
“请尽快。”吕昭说,“袁公路在战场上接连失利,他或许会重新启用你。”
孙坚愣了一下,眼里瞬间多出一些莫名的情绪,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回答:“我知道了。我该怎么把信息传递给您呢?”
吕昭:“你需要几天?”
孙坚想了想:“给我两天的时间。”
吕昭在围墙花圃中选了朵大红色的山茶花折下,握在手中,“那就两天之后,我会再来找你,还是这种方法,你按时就寝便好。”
孙坚get了吕昭的意思,她是让他看过资料,全部记住,然后在梦中一字不漏地将给她听。
“有什么问题吗?”吕昭注意到了孙坚古怪的表情。
“我……不擅长背书。”孙坚有点尴尬地说。
“不用背诵,你只需要认认真真看过一遍就好。”吕昭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睛会忠实地记录你看过的一切东西,所有的信息都被储存在这里。把它们从浩如烟海的记忆中翻找出来,只需要一点小技巧。”
“幸运的是,这个小技巧我很擅长。”
*
清冷的风吹过,孙坚打了个寒噤,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
月光在地上投射出窗格的图案,四周静悄悄的,没有旷野,没有鲜花盛放的院墙,没有美得如仙似妖的女孩。
果然只是梦吗?孙坚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捂住脸。看来我的压力已经大到必须排解的地步了,否则不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梦。
不……不对!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缝中透出的目光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