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直接询问:“不知君侯来此,有何要事?”
你早点说这句话,就不用听我家公达扯那么多了。吕昭在心里暗笑一声,放下酒杯,端正坐姿,神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
受到她的感染,孙策也不自觉地直起了腰。
“我是来劝破虏将军暂且退兵的。”吕昭语出惊人,“此战若继续下去,他必将大祸临头。”
欢快的曲声恰好在此时结束,四下一片死寂,之前还无比和谐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伶人们跪倒在地,怀抱乐器瑟瑟发抖,谁都不敢继续奏乐。
孙策和祖茂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祖茂当即将酒杯重重一放,发出一声冷笑。孙策顾及吕昭的身份,没有当场发作,但一只手也下意识搭上了腰间悬挂的佩剑。
“君侯这是何意?”孙策面无表情地盯着吕昭,“我好心招待——”
“目前正值雨季,雨水肆虐,汉江暴涨,江上船只难以通航。”吕昭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她直视孙策的眼睛,沉声道,“而襄阳背依岘山,三面环水,墙高城坚,不受雨水影响,刘荆州只需龟缩于城中,坚守不出,光耗也能耗死破虏将军了。”
孙策周身涌动的戾气稍稍淡了一些,他笑了笑,“君侯所言极是,然——”
“然南阳富庶丰饶?”吕昭问。
孙策傲然道:“正是!”
有钱,任性,耗得起。
“灾祸由此而起。”荀攸接话。他语气沉静,眼中不见一丝情绪,“破虏将军当真已收服南阳全域了吗?”
听到荀攸的问题,孙策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悦,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从光武帝开国起,士族经过数百年的积累,发展到东汉末年,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袁绍袁术为何能在讨董中一呼百应?还不是因为他们二人出身汝南袁氏,家中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荀攸出身颍川荀氏,同为簪缨世家,他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清楚不过。手握重兵的军阀们想要彻底占据某个地盘,光打下城池是不够的,还得降服在当地经营已久的士族。
孙坚当年北上讨伐董卓时,先是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后又杀掉了南阳太守张咨,此举等于彻底得罪了荆州士族,从此之后,他想在荆州站稳脚跟,会比登天还难。
别看南阳的豪强们平时对孙坚笑脸相迎,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几乎百依百顺,这其中有几分是看袁术的面子,有几分是畏惧孙坚的煞气,很难说清楚。一旦孙坚落入危险的境地,他们翻脸会比翻书还快,必定毫不犹豫一拥而上,痛打落水狗。
吕昭之所以选择益州起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刘焉已经帮忙把本地豪强屠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天师道盛行,鱼龙混杂,运作得当,便能将士族的影响力压至忽略不计。
孙策沉默半晌,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正渐感焦躁时,忽听“砰”的一声响,门被粗|暴地撞开,一位浑身泥泞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匍匐在地,高高举起手中的竹简,声嘶力竭地喊道:“紧急军情!将军追击敌军时身中流矢,危在旦夕,请少主速速率兵前往襄阳支援!”
堂屋再次陷入死亡般的寂静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吕昭。
荀攸:君侯,你何时派的人?
貂蝉:女郎手下竟然有比我还会搞暗杀的?!
吕昭:……看我干嘛!不是我干的啊!
孙策如遭重击,眼睛不断闭上又睁开,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情绪非常激动。他“唰”地抽出佩剑,握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迈出一步又退回来,能看得出来有在努力抑制着杀人的冲动,“你……”
祖茂从士兵手中抢过军报,哆嗦着打开,两只手几乎握不住竹简。他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绝不能遗漏任何信息。
貂蝉警觉地握住袖中匕首,将姿势悄悄调整为最适合发力的状态,一旦情况有变,便立刻带吕昭杀出去。
唯有荀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坐得稳稳的,看来是非常相信吕昭的控场能力。
“你冷静,此事与我无关,顶多算我乌鸦嘴。”吕昭单手扶额,满心无奈。她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孙坚出事的消息偏偏于此刻送达。
“那你解释!”孙策怒道,“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除了城外的五千兵马,我并州军仍有近两万之数,目前悉数驻扎在司隶通往南阳的必经之路上。”吕昭平静地说,“你们在南阳的守军最多不过一万,且并无统帅,若我居心不良,何必浪费时间写信拜访,直接进攻就是了。”
“破虏将军先讨黄巾,后征董贼,忠义勇武,美名天下传颂,陛下亦常念其威名。”吕昭双手交握,对着长安的方向遥遥一拜,“而我父奉天子诏令,巡查四方,调停战事,平定叛乱,行的是光明磊落之事,又岂会以此等阴私卑劣的手段,对付国之忠臣?!”
漫长的沉默后,孙策“哐当”一声扔了剑,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倔强地站着,“你说完了?”
“最后一句,”吕昭冷冷道,“现在带我去见破虏将军,速度快点,兴许还能赶上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