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完全呆住,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慢慢僵硬,他像是突然被打破了脑袋,往里灌进一盆冰水,冻得他又疼又木。
这个问题让他呐呐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在匕首寒光的威逼下他只能去想,把自己的魂魄撕扯下来强硬地拽回到当年的境地,救命恩人几乎憔悴致死,握着自己的手,把看向诗音的深情目光对准他,说,兄弟,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
这情景光是想象就让李寻欢浑身起鸡皮疙瘩,每一寸毛孔都在不停地冒着寒气,毫无疑问,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他又没有那种癖好,就算大哥再深情,对他再好,倘若一辈子都要跟他绑在一起,那无疑是种折磨,对彼此都是。
可他当初,怎么就让诗音陷入那种境地了呢?难道他没想到,一个甚少出家门的孤女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成了个混蛋,她会不会赌气去嫁给自己根本不爱的人,借此报复?
这难道……不是折磨?
可那时他怎么会想到这些?他想的是,只要牺牲自己,只要自己一个人痛苦就够了,既然怎样都是痛苦,那么肯与不肯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他用当年的思想来回答现在这个问题,尽管他到现在才明白这是错的,错得离谱。
李寻欢认真道:“假如大哥当初爱的人是我,我愿意。”
高月像是没听明白:“你愿意?为了救命之恩,你愿意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也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宁愿抛弃你深爱的人,宁愿让她恶心你,厌恶你,从此只要一想起你就忍不住地呕吐?”
每一个字都像魔鬼的音符在李寻欢脑海里不停地回荡,他的脸已完全苍白,白得像墙上的一抹死灰,他的唇颤抖着,蓦地喷出一口血,身子晃了晃,几乎就要倒下去。
几乎并不是真正,他是那种无论遭遇了什么都不会轻易倒下的人。
他一字一字道:“是,我愿意。”
高月深深地看着他,认真地打量他这个人,就像要把他的骨头拆出来一根根品鉴似的,过了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我错了,我不应该用狭隘的眼光去看待你,本来我一直在怨恨你,但看到你也过得不好,我就忽然没那么恨你了,再听到你这样说,我更是连怨也没有了,谢谢你。”
她扔掉匕首,从裙子上撕下块布来慢慢地包扎血淋淋的手臂,似自言自语道:“我释然了。”
就是这么一个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的人,何必再跟他置气呢?她又不是奔着跟他和好来的。
高月释然了,李寻欢释然不了,他像个被操控的木偶似的怔怔走到高月面前,从她手里接过布条,轻轻缠裹起来,他的手冷得像冰,垂着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他急忙撇过头,颤声道:“诗音,这么多年,你就是在等着今天么?”
高月点头:“是,我一直在等着今天。”
李寻欢把自己代入到她的境地里,声线模糊道:“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过得很痛苦?”
那倒不是,高月想,除了这个心结让她过不去之外,过于丰富的人生经历填补了她感情的缺失,从李寻欢这离开之后,自己的心就像沙漠里的沙子,拼命地从任务里汲取水分滋养自己,当初再怎么样,如今也都被磨平踩实了。
但,如果是林诗音呢?她若是十年如一日地把自己锁在深闺里的林诗音呢?仰头是四角天空,身边是没有丝毫感情的丈夫,儿子成了她生命的唯一寄托,高月自己代入一下……谢谢,已经窒息了。
所以她道:“你觉得呢?”她又忍不住失笑道:“或许你心里还在怪我,怪我当年没有像今天一样,拿着匕首来逼你,真是对不起啊,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发疯的。”
话未说完,她就被抱住,她分明感觉到,抱住自己的身躯在颤抖,她刚想推开,李寻欢就已松开了,或许那颤抖根本就是他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他已然控制不住。
“我该怎么办?”李寻欢哽咽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减轻你的痛苦?”
这个高月早就想好了:“我准备离开这里,自己离开,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过一段完全由自己主导的人生。”
李寻欢道:“你想利用我脱身?”
高月道:“这是你唯一能为我做的事……我就算是作为你报恩的牺牲品,我也忍了十多年,该够了吧?”
李寻欢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又过了许久才勉强从堵塞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来。
“好,我帮你。”
于是第二天一早,兴云庄的丫鬟们发现,她们甚少出门的夫人居然离奇失踪了,再一查,夫人失踪前夜还曾与李寻欢有过幽会!
这就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了。
彼时兴云庄内住了不少江湖豪客,大都是为了一件事来的,传闻中臭名昭著的淫贼梅花盗竟又重出江湖了,在短短一个月内作案十余起,城内十多家受害人联名发了悬赏通告:谁能抓得了梅花盗,他们就送出自己的一半家财。
这十多家个个都是城内有名的富户。
同时,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也站出来说,无论谁抓了梅花盗,她都愿意嫁给他。这话传得甚广,所有人都相信,以梅花盗的性格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