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十分,正是一天中日头最足,阳光最晒的时辰,牛车的车轮发出嘎吱嘎吱,嘎吱嘎吱的响声。
这牛车从扬州主城,赶到高邮下边的王家村,足足用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等他们终于赶到地方的时候,刘大炮感觉身体都快要被颠簸得散架子了。
古时候,南方地区的平均气温比现代是稍微要高上一点的,扬州地区的气温已经接近后世的两广地带了,虽然只是才三月春季(农历),夏天太阳最毒的时候依然辣得蜕皮。
刘大炮走出牛车时候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来放在眼前来遮挡直烤眼球的太阳,这里是王家村,是他接下来要收账的地方,而他身后跟着的三个人,分别便是刘大刘二,以及早上莫名其妙的就跟着同来的邱炎,脸色特别的怪异。
明明他只是基于公义,因不放心王家村的债务问题,被黑心熊的高帽子给将得不得不陪着跟随而来,严格说来与黑心熊还是敌对的关系,但在外人眼中,甚至在他自己看来,这却是怎么看怎么像是这黑心熊的小弟了。
跟在黑心熊的后面,因为已经没有了取这个黑心熊性命的心思,倒像是在保护这黑心熊的安全一样了。
至于这邱炎的身后,自然便是如临大敌的刘大与刘二兄弟俩了,本来作为高级保镖的二人应该是轮班跟随刘大炮的,却也因为邱炎的莫名其妙加入,不得不双双出勤。
毕竟单打独斗他们真的不是这邱炎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天气很热,但仍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王家村的村妇在田里劳作,到处都是一片绿油油的波光粼粼,村口处巨大的风车在缓缓转动,远远的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被风传过来的稻花香气。
随着刘大炮从牛车上下来,正在外面劳作的每一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女人的目光满是恐惧,老者的目光尽是仇恨,而小孩子的目光却满是好奇,这里,也看不到一个壮年的男子。
刘大炮缓缓的走到一个头顶碎花粗布,被生活折磨得骨盆粗大但四肢瘦弱的女子面前,轻声地问道:“我是扬州城的捉钱人黑心熊,请问你们的村长或是能够话事的人在哪里,我是来收账的。”
不大一会儿,白发苍苍的村长便拄着拐杖朝他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两名壮妇,肩上挑着似乎极为沉重的担子,让她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步履蹒跚,抖动得胸前肥硕胡乱的晃动,可惜全无美感。
担子在刘大炮的脚边放下,揭开上面的破烂帘子,便看到里面满满的装着的全都是黄灿灿的官铸新钱。
“这是,多少钱呢?”
“差不多,一千贯吧。”
“够么?”
“不够。”
“那剩下的两千贯呢?”
“没有,我们只有这么多,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金就只有这么多。”
“没有钱,可以用土地、少女、孩童抵债。”
“那我们就只能赖账了,老朽今年虽然已经年近古稀,但还是拿得动镰刀,拼得了命的。”
刘大炮笑着道:“喏,我身边的这位邱炎邱壮士,不知村长您是否认识?”
村长扭过头扫了他一眼,便摇了摇头表示不识。
“那他还真是难得的傻瓜,今天早上此人找上了我,要求我将贵村的债转移到他的身上替你们背下,为此,甚至还打伤了我好几个兄弟,不知老村长您意下如何?”
这下,却是把跟在刘大炮后面已经在偷偷地捏拳头的邱炎给整得有点不会了,脸上突然腾得一下变成了红色,看起来倒是突然变得腼腆和手足无措。
他有点懵逼,想不通这黑心熊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大和刘二则是对视一眼,暗想,老大最近似乎很喜欢这种杀人诛心的手段啊。
不,应该说,老大的手段最近似乎变得更加高明了。
这村长若是个聪明人,是绝对不会认下如此荒唐的事情的,这自然也就让这邱炎今早的所作所为成了一个笑话,从根源上打击了他今天做的这事儿的正确性,所谓诛心,不过如此。
而果然,村长听这刘大炮这么一说,很是诧异地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盯着邱炎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缓缓地摇头:“真不认识,敢问这位小哥,与我们王家村到底有何渊源?”
邱炎抱拳道:“素昧平生,只是出于公义,路见不平。”
村长一愣,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先是将拐棍放在一旁,冲着邱炎深深的鞠躬行了三个礼,而后起身问道:“壮士莫非能拿的出两千贯的现钱么?”
邱炎的脸色更红,一时间,却是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老村长见状不无失望地叹息一声:“原来如此,原来是壮士自逞武勇,想要替我全村千余口的老弱妇孺赖账了。”
邱炎呐呐不言,算是默认。
“哎~,大侠的好意,老朽心领了,然而此事,还请大侠万万不可这般去做,否则,才是真的害了我全村的老少。”
邱炎听这村长这么一说,顿时便是如遭雷击,虽然经过早上刘大炮对他的教育以及来得这一路上自己的思量,他或多或少的也察觉出了此举的不妥,但这村长几乎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