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也不清楚,伯爷每每提起炼石族,总是满脸向往和惆怅,他说那是神之遗族,是受神明庇佑的地方。”
陆九万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斟酌着字句表达自己的质疑:“你家伯爷,是不是让邪教给忽悠瘸了?这炼石族,都灭族百年啦,倘若真是神灵庇佑,哪会……那也是遭了神灵嫌弃。”
杨本被她的直白给噎住了,好半晌才讷讷道:“小人说不清,反正伯爷是打那开始变的,疯了一样搜集炼石族的记载,还高价买回了一些真真假假的遗物。”
“这些东西呢?”
杨本低下了头:“专门有间库房存放。”
“你说你家伯爷变了,变成什么样了?”
“以前他性子腼腆,但为人处世十分周到,极喜欢旁观别人玩闹。”杨本试图解释清楚前后差异,“后来就,性情变得偏激,整个人冷淡了许多,唯独对跟炼石族相关的事情狂热。”
陆九万想了想,试探:“缺少烟火气了?”
“对对对!”杨本连连点头,夸赞道,“还是千户见多识广!”
烟火气这词,陆九万都数不清最近用过多少次了。
怎么说呢,丫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拍。
“炼石族有什么可迷的?”陆九万不太懂,“不是说镇国公主逢年过节从来不祭拜先人么?”
杨本摇摇头:“我家伯爷说,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镇国公主不过是一个小偷罢了,所谓时势造英雄,没什么可夸耀的。”
“小偷?”陆九万不能理解,“镇国公主偷什么了,怎么就是……”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到镇国公主交给白家先祖的窃天玉。
白玉京是怎么说的来着?
“《窃天录》上记载,公主当时被族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逃向中原,正巧遇上了白家的商队,就跟着走了。先祖给了她食水,帮她请了大夫,收留过她一段时日。”
所以镇国公主当初被族人追杀,是因为偷了窃天玉?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杨本解释:“具体的小人不清楚,只听伯爷感慨过,若非李玄霜盗走了炼石族至宝,神之遗族,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窃天玉是炼石族至宝?!
公主太大方了吧,不对,李玄霜冒这么大风险搞到了窃天玉,怎么会轻易送给了白家?
陆九万越听越糊涂,可惜杨本所知仅是一鳞半爪,道不分明。
至于武康伯杀妻,以及疑似勾结长兴教卖国,他却是不认的,只反复念叨炼石族诡异,伯爷中了邪。
陆九万倏然反应过来,这老头上来就交代得如此详细,不是真想出首,而是一面看不惯武康伯的所作所为,一面又想维护主子,于是将一切反常与罪孽都推到了炼石族上头。
炼石族是不是真那么神异,怕是两说。
陆九万明显感觉这案子已接近尾声了,然而越是最后,线索越庞杂,令她颇有眼花缭乱之感。
供奉了炼石族女将的净慈寺小佛堂,武康伯超乎寻常的关注,成批失踪的炼石族后人,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方向——长兴教与炼石族脱不了关系。
可是长兴教千辛万苦要得到的通明石与窃天玉又有何关系?
还有,为何陶盛凌得到的命令,与长兴教在京行动相冲突呢?信上让陶盛凌阻止通明石出皇城,实际上通明石却早被诓走了。
难不成白玉京解读出来的信是假的?或者解读错了?
可是瞧陶盛凌的反应,分明是认可解法的。
这可就奇了怪了。
陆九万越想越糊涂,看杨本一心维护主子,不由笑了,指着他警告:“你最好想清楚,你家伯爷犯下的,可不止一桩案子。现今已然威胁到了大燕边关,亡羊补牢都不一定来得及。你再拖下去,万一边关失守,你们主仆就是大燕千古罪人!”
杨本脸色骤变,魂不守舍任由狱卒带走了。
陆九万沉吟了下,让人将许鹤鸣带了进来。
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许鹤鸣脸色好看了许多,只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
陆九万大发慈悲赏了他椅子,引得他吃吃发笑:“怎么,云青旧情难忘,来找我叙旧?”
女千户不急不怒,只是拎着白玉京破解出的密信走过去,弯腰放在他手边:“看看这个,从河清伯家抄出来的。当然,这是破解后的,你要想看原稿也可以,就是没《集韵》的话,可能看不懂。”
许鹤鸣笑意缓缓收敛,他不去看信件,反而直勾勾盯着陆九万,声音又轻又缓:“啊,原来,你们已经查到这一步了。”
女千户一直注意着他,发现他是从“集韵”开始收敛笑意的。
很好,看来这厮的确清楚长兴教的传信法门。
许鹤鸣低下头去,慢慢浏览着信件,良久懒洋洋笑道:“这又如何呢?”
“你的主子要杀你。”陆九万提醒他,“怎么瞧你的意思,丁点都不惊奇呢?”
“有什么可惊奇的?”许鹤鸣意态风流自在,带着对生死毫不在乎的笑,“失手遭擒,本就该死,不是么?”
陆九万更了下,真心实意地夸他:“你真忠心。”
“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