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念死死盯着女千户的袖口,心跳如擂鼓。
太新了,这身官服太新了。
她分明记得陆九万的袖口让火给燎了,衣服还在她值房里放着,才补了一半呢!
这身官服哪来的?
以陆九万的性情,绝不会为了这点破损就换新的。
程心念攥紧了衣袖,突然记起曹敏修跟她聊天时,曾说过一桩趣事:
“哎,上个月我们查抄过一家成衣铺,你都猜不到他家干了啥。他家偷摸给人做官服和腰牌!仿得那叫一个真,好家伙,要不是店家加的暗记,我都瞧不出来真假!据说,京师暗地里还有几家这种铺子,需要熟人引荐才能找着。咱们白泽卫的官服,那是顶顶受欢迎,好看又威风嘛!”
程心念额头冒汗,不会吧,真有人敢穿着假官服来白泽卫官署?!
女千户背对着她,手放在了腰间刀柄上,慢慢收紧。
程心念手心里的汗一层接一层,衣袖都被浸湿了,滑腻腻的难受。如果是两三年前,她早吓昏了过去。可如今历经坎坷的她格外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她想,谁都不能破坏给了她安定与希望的地方,谁都不能。
她顶着刀刃摩擦过刀鞘的声音,忽然笑道:“陆千户真是好精力,放着好好的假期都不要。也罢,属下可不能拖了您的后腿,这就回值房把卷宗誊抄完。”
说着,她又对药童道,“我们百户方才跟人比武伤到了脚,没法过来,你过去给治治吧?”
“啊?”药童愣了下,迟疑,“可我不会……”
“那也比我们强!就看看伤没伤到筋骨!”程心念不由分说拽着药童往外走,嘴里还故意问,“陆千户,不耽误您吧?”
药童实在挣不开,只得匆匆给女千户指了方位,就跌跌撞撞被程心念拉出了院门。
刀鞘没有再响,隔了几息,刀身锵然落回鞘内。
程心念大大松了口气,往前走了十几步后,猛一推药童,压低了声音吩咐:“你跑得快,赶紧通知曹敏修曹百户,有贼人混了进去,想要带走嫌犯!”
“啊?”药童直不楞登望着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快去啊!”程心念催促,“方才我要不拉你出来,你就是人质!”
药童脸色狂变,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她指的方向跑。
程心念想回去叮嘱其余药童插上门,可还没行动,就听院落里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啊”。
生辉房间有看守,那个假千户露馅了。
药局院落,容齐猛然拔刀,趁着看守没反应过来,“刷刷”两下砍倒了二人,飞快将二人拖进门内,望着躺在床上的生辉双目含泪。她顾不得说话,一刀劈下帷幔,而后将生辉系在背上,提着刀往外冲去。
趁着消息还没传出去,她得尽快离开。
只要出了官署门,上了马,横冲直撞之下,便有一线生机。
路上静悄悄的,已经散值的白泽卫官署静静伫立在黑暗里,像只沉睡的巨兽,轮廓起起伏伏,瞧上去颇为狰狞。
程心念望着假千户背着嫌犯越走越远,而曹敏修显然不能立马飞过来。她咬咬牙,突然放声大喊:“来人啊!有人冒充白泽卫,劫走嫌犯啦——”
姑娘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响亮,在夜色里回荡,将她自己都惊住了。
容齐豁然回头,隔着无尽黑暗怒瞪着她。
程心念把嘴一闭,提起袍裾,转身撒腿就冲回了药局。她利落地插上门闩,继续大喊:“快来人啊,有人从药局劫犯人——”
原本在屋里磨药的药童纷纷跑了出来,提灯一照,立即发现生辉门口的两名看守不见了。
“血——地上有血——”
有药童慌慌张张大叫,这下子药局炸了锅,原本在屋里养伤的张栋张千户,外衣都来不及穿,提着刀就冲了出来,急吼吼地嚷嚷:“哪呢?哪呢?贼子在哪儿?!”
张栋是知道药局里关了重要犯人的,他今儿个过来治伤时还特地打听过。不过陆九万的人嘴严实,死活不说,他也没奈何。
要说起来,陆九万自认为跟他并没有特别大的仇怨,毕竟他挖墙脚挖成功的,都是受不了本千户所工作强度的,说到底是各取所需。
当然,这只是陆九万自己这么认为。
张栋可觉得姓陆的事事拔尖不懂事,衬得大家特别废物,他们仇怨大了去了!
眼下陆九万的犯人给劫了,张栋突然就兴奋了——那种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兴奋法。然而等他扑过去看到倒在屋里的两名看守,以及遍地鲜血后,刹那怒了:“人呢,往哪儿跑了?”
程心念认得他,知道这是陆千户的死对头,可眼下着实顾不得讲究,她立即指着容齐离开的方向喊:“往那边去了!属下已经让人通知了曹百户,他……”
话音未落,张栋已经打开门,旋风似的刮了出去,狠话顺着夜风飘了回来:“老子还擒不住他?!”
程心念还没来得及交代呢,连忙冲出去大喊:“是个女的!穿着千户官服!身上背着嫌犯!”
“知道了——”张栋裹挟着落叶,呼啦没了踪影。
程心念紧紧攥着拳头,后怕与冷汗一阵阵袭来,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