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盛凌一入狱,河清伯府下人散了一大半,仅留几名接触不到核心,没被下狱的家生子在看家护院。
从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宅第,如今门庭冷落车马稀,飞速现出了日薄西山的颓意。
陆九万敲开门后,望着瑟瑟发抖的下人,叹息一声。这可真是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以往陶盛凌名声有多好,现在就有多糟糕。富贵人家不是没有虐杀仆役的,可像他这般直接大批豢养了割舌的,还真不多见。消息传出后,大家多少觉得毛骨悚然,因此疏远他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她行至二门,摇了摇头。约莫是仆役太少忙不过来,花圃树林里的残花落叶都没收拾,秋风一吹,枯黄的花叶打着旋儿飞上了天,更衬得好生生的宅第凄凉。
“就你们几个,看得过来么?”她环视着四周,随口问,“这要是有贼进来,怕都不知道吧?”
几名仆役互相看看,推了个年长的出来说话:“确实看不过来。不过重要的地方我们都锁上了,暂时,还行。”
“哦?”陆九万想了想,吩咐,“带我去你们伯爷的书房。”
陆九万怀疑昨夜的夜行人是冲着河清伯府来的。或许白泽卫盘查得不彻底,又或许对方只是不死心过来看看。
不管哪种情况,陆九万还是觉得过来重新检查下才放心。
书房的门果然上了锁,仆役陶六子给她打开门,介绍:“那日白泽卫搬走不少东西,伯爷和管事不在家,我们不敢收拾。”
“等案子结了,无关东西可以去官署领取。”陆九万随口替白泽卫解释了下,走了进去。
书房还保持一片狼藉的状态,空荡荡的甚至能听到回音。
陆九万不知他们是不是真没动过,反正觉得里头是真心乱。
陶六子看她并非难缠之人,大着胆子请示:“那个,您看这伯爷也不知啥时候能回来,小的们能不能请仙师来家里做场法事?”
“法事?”陆九万检查着门窗,心不在焉地问,“怎么,觉得你们伯爷栽了,是遭了诅咒,想要求神拜佛?”
“不不不,不是这个。”陶六子连忙回答,“是家里这两日闹鬼,大家伙人心惶惶的。”
“闹鬼?”陆九万是不信神鬼之说的,虽然她本人没少求神佛保佑升官发财。她收回擦窗台的手,追问,“哪里闹鬼?怎么个闹法?”
陶六子忐忑不安地搓手:“就,就伯爷的卧房。昨天夜里有鬼火,还有鬼影晃动,小的们大着胆子进去,偏生找不见人。您说这不是鬼是什么?”
“上锁了么?”
“上了上了,那锁好好的,要不我们也不怀疑是鬼了。”
如意遇到的夜行人,还真是冲着河清伯府来的。
这可真是巧!
陆九万立即放弃一无所获的书房,跟着陶六子去了卧房。
大约是昨夜下人一窝蜂进来的缘故,房中脚印有点乱,还有被翻过的痕迹,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是夜行人找东西翻的,还是仆役们捉鬼翻的。
陆九万照例检查了下门窗,不得不说,对方很小心,没有损坏锁头和插销,不过凭女千户的火眼金睛,还是寻到了摩擦痕迹——有人用铁片之类的东西通过缝隙拨开了插销。
“这是人做的,你还是先检查下你家伯爷丢没丢东西吧!”陆九万冷笑了声,故意提醒他,“没准儿是内贼呢!”
陶六子凑过来按着她的指点细瞧,瞧着瞧着脸绿了,匆忙跑出去喊来同伴帮忙收拾卧房。
陆九万抱臂任由他们忙活,简单梳理了下事情经过。
白泽卫刚撤出河清伯府,对方就迫不及待跑来翻东西,说明这东西很要命,比陶盛凌本身还重要。
大晚上的,夜行人独自前来翻找,说明东西不大,很好携带,至少不影响行动。
会是什么呢?
另外,陆九万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日白泽卫闯进来时,并没有打招呼,可是陶盛凌却在匆忙烧东西。是赶巧了,还是他们的行动泄露了?
难道白泽卫有内鬼?
陆九万越想越觉得怪异,迫不及待想回去筛沙子。
思索间,仆役们收拾好了房间,陶六子磨磨蹭蹭凑过来回禀:“贵重东西倒是没丢,倒是伯爷常翻的一套书没了。”
“书?”陆九万来了精神,“什么书?”
“小的不识字,听认识字的说,似乎是什么运书。没听说伯爷研究运势啥的呀!”
“运书?”陆九万怔了下,试探着问,“是,音韵的吧?”
陶六子慌忙回头看同伴,同伴露出了不忍卒视的神情。
韵书?
区区一本韵书,有什么值得偷的?他们读书人,哪个手头没这玩意?
韵书,韵书?
陆九万总觉得最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东西,她走来走去,将自己遇到的读书人捋了一遍,忽而一拍额头,她想起来了,那日在皇城小佛堂,与明安居士,也就是萧太妃见面时,她就在抄这玩意!
陆九万轻轻嘶了声,不会吧,明安居士竟然与此事有关?
兴许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