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王棠神情恍惚地帮她去问了王浩恩,陆九万隔着门窗都听到了死胖子气急败坏的怒吼。
女千户扶额,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侮辱宦官群体。
偏偏关于郑越的曾经,她还必须得找王浩恩打听,贼他娘的尴尬!
王浩恩叫她进去时,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王棠走过来,小声告诉她:“前几个月提过。”
陆九万同样压低了声音,确认:“以前没有?”
王棠摇摇头。
双方跨过这个话题后,说话都顺畅了些。王浩恩约莫是想起了老哥哥的音容笑貌,眼圈微红,拿着手帕响亮地擤鼻子:“哎,我们这批潜邸出来的,就属郑老哥年纪大脾气好。想当年我刚进潜邸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若非老哥接济,老早就饿死了!至于陆丫头你方才问的那个问题,哎哟,谁不是活不下去才……当时皇爷自个儿都朝不保夕的,我们哪有那么多想法?”
“那陛下登基后呢?”陆九万不依不饶。
王浩恩翻了个白眼,大方承认:“是,我是求过,还跟着宫里那些人以形补形,可那不是没用嘛!后来年纪大了,就死心了呗!有的人确实想不开,认为得全全乎乎地下葬,来世才完整。不过郑老哥这人,我是觉得挺想得开的。他前几个月提这事儿,我还吓了一跳呢!”
陆九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可能是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才想……那啥?”
“大概吧!”王浩恩气息奄奄,“我说丫头哇,咱能掀过这页了不?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开得了口哇!”
陆九万扶额,恐怕过了今日,自个儿在宦官当中的名声就败坏得差不多了。
“那郑公公当年为何离开司礼监?”陆九万从善如流换了话题,“当时出什么事儿了?”
一提此事,原本还算精神的王浩恩消沉了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当年榆林之战后,皇爷怀疑宫里有晋王的人,展开了大清洗,死了好多人。有段时间,金海的水都是红的。
“郑老哥当时是掌印太监,所有的事都得过他的手,他心软,受不了,就跟我说想退下来,问我能不能顶上去。”王浩恩抹了把脸,眼圈又红了,“我当时已经入了司礼监,替皇爷管着钱,天天干活老卖劲儿了!可实话实说,我自个儿知道自个儿有多少斤两,司礼监里数我最不成气候,我连朝中有几大势力都数不全。”
陆九万暗自点头,死胖子倒是没说谎,他的确有自知之明。
“你说天上掉了个馅饼,咱穷人还怕磕掉牙,我哪敢接哇!”王浩恩感慨,“郑老哥说了,那几个人野心太大,若让他们执掌司礼监,怕是会趁机党同伐异,这宫里死的人更多!我呢,没什么大野心,心思都在明面上,对皇爷忠心,皇爷也能一眼看透我,用着放心。我这不,就上来了么!”
郑越退下来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心软?
难道那时候他还没信长兴教,没被邪教影响到性情?
陆九万若有所思,继续问:“本月初十那天,郑越去了哪里?”
“诶嘿?他不在宫里么?”王浩恩转头看王棠。
王棠连忙去查了宫里的出入记录,回来禀告:“那天一大早,郑公公就带着郑康安出宫了,至晚方归。”
“咦?”王浩恩后知后觉,“老哥哥就是那晚走的呀!”
死胖子终于察觉出了不对,转头严肃地瞪陆九万:“方才我就想问,你这磨磨唧唧,在郑老哥身上打转,是在查什么?皇爷让你查波斯贡物,你怎么查起郑老哥来了?”
陆九万给了他一个“保密”的眼神,从容告辞了。
王浩恩怔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小声问养子:“我那老哥哥,死因是不是有问题?”
王棠垂手静默,不发一言。
王浩恩没等到他回答,自顾自叹了口气:“那么多年了,可别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陆九万去问了下宋联东筛查出入人员的进程,又看了看他们绘出的诓走通明石之人的画像。
这时节的人像多半有些失真,不过专业人士还是抓住了内侍的特点——此人右腮边有颗痣。
“本来他那颗痣不明显,我不是得找人验手谕嘛,耽误得久了些,天热,有名下属看他满脸汗,就好心给他帕子让他擦了擦。”宋联东语气流露出庆幸,“现在想想,之前他应当是做过遮掩。”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九万放下心来,取了张画像揣好,打算回去发海捕文书,她便径自出皇城,打马去了护国公府。
拜谢胖厨那个嗑糖先锋所赐,半个护国公府都知道他们主子走了狗屎运,死皮赖脸挂上了白泽卫女千户,是以近两日个个牛气冲天,走出去都觉得倍有面儿。
安富坊的邻居们有点酸,尤其某家的下人们张口闭口就是:
“你家主子精明能干怎么了?知道白泽卫那位女千户不,相中我家公爷了,人家一个能打你家主子十个!”
“你家少夫人美貌有才怎么了?知道白泽卫那位女千户不,听说你家少夫人极推崇她?嗯,人家相中我家公爷了!”
“你家受陛下重用怎么了?虽说我家公爷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