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联东不想给前人背锅,得知波斯贡物为假,整个人就绷紧了弦,忙活起来比陆九万还积极。当天傍晚,他就通知两人可以审案了。
宋联东临时找了个荒废院落,门儿清地将嫌疑人蒙眼掳了过来,分开关押,免得串供。
陆九万不好泄露身份,随便搞来一套判官戏服,戴了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似模似样端坐案后。白玉京戏瘾上身,特地扯了块黑布蒙上窗户,又将灯罩换成了一水绿色儿的,真折腾出了阴曹审案的效果。
陆九万无言以对,干脆做戏做全套,让人给四人灌了蒙汗药,权当他们梦到了判官。审案的地点位于堂屋,大家搬出以前摆放花瓶的翘头案和缺了条腿的官帽椅,擦干净了恭请陆判官入座。
夜禁过后,万籁俱寂,唯余鸦雀在枯树枝头发出难听的叫声,让人心头毛毛的。
先送进来的是最不起眼的副使梁庆北。他药效正是最重的时刻,被强行唤醒后,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胡乱嘟囔了几句:“飞扬跋扈,不是好东西!不去,不会喝酒!不想借就直说……”
“这是怎么了?”白玉京戴了张白无常的面具,凑过来问,“你能听清他说什么不?”
“不用管。”宋联东瞧了眼,笑道,“战场上这种特别多。有的兵受伤需要处理,一碗麻沸散灌下去,等他将醒未醒的时候,说什么胡话的都有。”
白玉京来了兴趣,突发奇想:“那我们现在问,岂不是特别容易?”
“当不得真。”陆九万瞥了他一眼,“他这时候并不能思考,你问的东西,可能会引起他继续做梦,最后把梦里的东西交代了。”
“对!”宋联东吃吃发笑,“我原先有个下属,晕晕乎乎喊了‘媳妇你真好看’!其实这厮就是个单身汉,等他醒了我们逗他,得,啥都记不得了。”
白玉京失望地蹲梁庆北跟前,拿草杆孜孜不倦捅梁庆北的鼻孔,直捅得对方喷嚏连连。
宋联东看他眼神逐渐清明,连忙躲了起来,示意陆九万问案。
白玉京立即抱起丧棒,捏着嗓子学鬼叫。陆九万则拍响了惊堂木,怒喝:“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梁庆北懵懵懂懂爬起来,望着白玉京哆嗦了下,再看陆九万,吓得差点翻白眼厥过去。他指着陆九万吃吃问:“你们,你们是谁?我乃朝廷命官!”
白玉京摇晃着丧棒,尖着嗓子胡诌:“子不闻包公日断阳,夜断阴。大燕亦有此等奇人。”
陆九万一言难尽地瞪他,这人怎么还擅自加戏,若对方问得深了,圆都不好圆。
好在荒院的气氛太足,梁庆北又让蒙汗药折腾得脑子转悠得慢了些,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吃力地问:“下官,可是惹上了官司?”
梁庆北三四十岁,生了张老实人的脸,瞧着憨厚腼腆,平常沉默得老半天听不到他的音儿。京师物价腾贵,他又没什么家底,是以一散值就回家抄书补贴家用,极少参与同僚间的聚会。
陆九万回忆了下他的生平,粗着嗓音问:“你身为内库副使,却偷盗波斯贡物,该当何罪?”
梁庆北浑身颤抖了下,露出了惊骇神情,很快,这丝慌乱被愤怒盖过,他豁然站起来,大声道:“波斯贡物好端端在内库放着,却问我该当何罪,你这判官好不讲理!”
夜间光线不太好,避免嫌疑人发现破绽的同时,也妨碍了陆九万观察对方。
她仔细打量着梁庆北面部表情,淡淡道:“分明是你监守自盗,却让他人替你背了锅,岂不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梁庆北勃然变色。
陆九万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道:“你利用职务之便,将波斯贡物偷运出宫,送入鬼市,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么?”
梁庆北呼吸一滞,失声惊问:“您这都听谁说的?”
“哦?”陆九万饶有兴致地提醒他,“波斯贡物失窃,左右跟你们内库脱不了关系。阴间问案,不必担忧他人知悉。你若有什么想说的,最好及时交代。不然待你还阳,本官拘来他人魂魄,想说可就没机会了。”
梁庆北果然上当,面上现出犹豫之色。
白玉京摇晃丧棒咿咿呀呀叫唤,伸出拿凉水冰过的手,摸着他的后颈吓唬他,激得人一抖一抖,惊疑不定。
白公爷暖温了手,抱着丧棒蹦回了陆九万身边,装模作样充当奸佞:“小的觉得就是此僚,咱们将他带回去,下油锅炸一炸,没准儿能炸出一堆金银。”
这话不知怎地戳了梁庆北的肺管子,他当即气得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半晌,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我说。我,我不知道谁偷了波斯贡物,但我知道一些其他线索。任延熹有赌瘾,近来他家管他管得紧,马顺曾借给他一笔钱。”
“赌瘾?”
“是。他平时出手阔绰,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许多人都觉得他家世好,不缺钱。其实,其实他这半年,已经卖掉了两名姬妾。”梁庆北垂下了头,“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似我这等家境贫寒之人,所求不过是不出错罢了。”
陆九万指望不上扮鬼上瘾的白玉京,只好亲自记录:“马顺之前因为盗卖藏品被罚过,他是如何回来的?宫里为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