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万最近都在忙活先前的案子,还没来得及看银矿案,邵越泽贴心地将卷宗和自己的分析给了她一份,免得她两眼一抹黑。
一行人午后在道旁客店歇脚时,陆九万见缝插针取出卷宗浏览,看着看着,忽而自语:“这程序不对啊!”
旁边坐着的邵越泽闻言温声问:“哪里不对?”
陆九万单手抵着太阳穴苦恼:“是这样的,白泽卫出京办案,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前提是要么案子机密,要么涉案人员比较强势,地方官压不住。”
邵越泽失笑:“当地民风剽悍,上下勾结,朝廷派的御史都失踪了,岂非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你不是我们白泽卫的,有点可能不清楚。自嘉善二年,上任指挥使张远琛锒铛入狱后,陛下就加强了对白泽卫的约束。”陆九万低头敲打卷宗,没注意到一向风轻云淡的男子僵了下,一蓬水珠从掌中杯里泼洒了出来,她指着一段解释,“按例白泽卫去地方上办案,需法司向陛下提出,经批准才能成行。你看这里,是我们指挥使主动申请加入……邵御史,您在听么?”
邵越泽眸子茫然而幽深,饭桌上不知何时泼了一滩水,将那片儿桌子洇得颜色有些发黑。
“邵御史?”陆九万又唤了声。
“啊,啊?”邵越泽猛地回过神来,歉然道,“方才走神了。”
陆九万以为他在思考案子,叹息:“你也觉得不对是吧?我想不通我们指挥使为何对此案感兴趣。”
“兴许是,职责所在吧?”邵越泽垂目望着那滩水泽,突然问,“你方才说,上任指挥使入狱,因何?”
“不晓得,白泽卫也是讳莫如深。”陆九万比他更想知道,可惜还没来得及查,“据说是‘祸乱外廷’,不过我们私下里都说是他对陛下不忠。”
“不忠?”邵越泽认真重复了一遍,陷入了沉默,半晌才轻轻问,“既如此,白泽卫是不是会,重点关照?或者,会因为是同僚,而,放过么?”
不知为何,陆九万总觉得他说话有点颤音。
她想了想,点头:“像这种重犯,进了白泽卫大牢,基本很难囫囵出来。不过他还好,服毒自尽,好歹留了具全尸。嗐,要不说自己人最了解自己人了,得亏他服毒及时,听说跟他同期进去的几位,后来被判了凌迟处死,上刑场的时候人都半残了。”
道袍袖子遮住了手,邵越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刺破了掌心。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得太厉害,根本不敢再去碰桌上的茶杯,唯恐稍一触碰,又是一片水泽。
幸好,去店后头解手的唐惜福回来了,牵住了陆九万的注意:“头儿,你瞧这地儿,像不像杨骏说的那里?”
“嗯?”陆九万登时来了兴趣,站起来环视了下四周,此处客店有两层,一楼大厅吃饭,二楼住宿。再算算双方脚程,她有八成把握确定杨骏说的那家野店就在附近。
陆九万本着不能白来的心思,跟邵越泽打了声招呼,借他的车换好便服,带着唐惜福出了客店。
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映照得客店里外亮堂堂的。
一楼大堂重新静了下来,邵越泽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展开了手掌,掌心处赫然印着一枚枚月牙,已然沁出了血丝。
杨骏当初入住的野店偏离大道,得过了一处架在水渠上的石板桥,方能窥见掩映在绿树荒草堆里的草篱茅舍。
“太偏了吧?”陆九万忍不住评价,“这怎么拉到客人的?”
“全靠附近的二层客店呗!”唐惜福笑道,“那客店要价黑,遇到住不起的,店小二就往这儿指。”
“掌柜能愿意?”
“偷偷的呗!”唐惜福拂开水边垂柳,引着她往里走,“其实这家客房也不便宜,不过谁让附近就这两家呢!不想露宿野外,就得狠狠心掏钱。”
陆九万往深处走了几步,及至野店门口,再回首眺望,慢慢品出了所谓的意境。澄净碧空下,官道上马蹄纵横,烟尘弥漫,一溜儿黄色向纵深处延展;水渠另一侧,则清凉静谧,烟草犹绿。
十分适合囊中羞涩又追求意趣的赶考书生。
野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房间简陋,却打扫得很干净,一应吃食是儿子儿媳自己动手做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相比附近客店,口碑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陆九万不想打草惊蛇,借着讨水和老夫妻搭讪:“我跟二位打听个人。前几天这店里有没有来过比较富贵的人呀?从京里来的。”
正拨算盘的老叟登时警惕,试探着问:“你,认识?”
陆九万心知大概被当成盗贼踩盘子了,连忙顺口瞎扯:“嗐,我家兄嫂前段时间吵了一架,嫂嫂的娘家表兄一气之下把人接走了。哥哥追出京来,到现在都没送个信。这不,我怕出事,沿途挨家问嘛!”
唐惜福跟在后头补充:“女的长得挺清秀,就是脸颊上有道疤。俩男的都是读书人。您说这走好几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
“闭嘴!”陆九万见老叟犹自怀疑,遂假意呵斥,“不许咒我兄嫂!”
老夫妻俩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一旁做针线活儿的老妪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你那兄嫂,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