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万本来跟人吵了半天,越吵火越大,委实没料到唐惜福不出声则已,一出声直接把人气晕了。
老御史不知是真晕了,还是实在没面子,反正一直到他们被都察院撵出来都没醒。
唐惜福心大,看看没出人命,又嘻嘻哈哈笑了:“哎,那人太好笑了,那么能蹦跶,我还当多强呢!就这?就这!”
陆九万也乐不可支,大方买了两碗桂末、白蜜调成的桂浆,冰冰凉凉,煞是消暑。
唐惜福坐铺子里,咕嘟嘟灌了半碗,借机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头儿,说起来,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想起来干这个了?我不是说不能干,就是吧,咱这行名声不太好,多少受点影响。”
“嗨,还不是因为你让老赵给忽悠进了白泽卫。”
“咳咳咳!”这话有歧义,唐惜福一时太激动,喝呛了。
陆九万放下碗,幽幽道:“那年吧,你们武举的策试比较难,我在附近瞧着,好多考生都是哭着出来的。”
“确实,那题不知谁出的,我差点薅秃脑壳。”
“放榜后我爹在东宫看到了试题,觉得就这?那我闺女上绝对可以呀!”陆九万笑道,“他觉得要瞄就瞄准最强悍的那个,找人打听了武状元的去处,便撺掇着我去白泽卫踢场子。正巧我当时刚揍了一个衙内,人家死咬着不放。我爹忽悠我说进了白泽卫可以随便揍人。然后他就拎了两坛子酒,带着我去了官署。我去找你比武,他去灌晕老赵。”
唐惜福端着碗,张大了嘴。
什么叫“就这”?难倒无数人的策试,合着就配陆老爹感慨一声“就这”!
而且这俩字有点熟,报应一说似乎有点道理。
唐惜福将脸埋进碗里,闷声嘟囔:“合着你就追着状元揍,我要进了边军,你难不成还跑去边关踢场子?”
陆九万给了一记微笑,让他自个儿体会。
唐惜福心累,唐惜福不想体会,唐惜福想静静。合着人太优秀也是挨揍的理由。
两人唏哩呼噜喝完桂浆,暑天一身热汗终于消了下去,感觉松快了许多。
唐惜福抹抹嘴,请示上司:“咱们要回官署么?”
“不,现在回去肯定要挨骂,要回你回。”陆九万很有自知之明,她结了账,小声说,“我去见见程心念,询问下她和陶盛凌的交往细节。”
但凡走过,必有痕迹,譬如水珠干后留有水渍,烈火炙烤后留有黑灰,陶盛凌隐藏得再好,总有百密一疏的地方。
唐惜福想了想,点头:“那行,我也不回去了,反正应过卯了。之前你让我查王文和处理财物的东西,他们送上来几个地方,我去看看。”
谁都不想挨骂的两人达成共识,十分默契地分头行动,才不管老赵怒火滔天。
武康伯府坐落在安富坊边缘地带,宅第内部多年未修葺,回廊漆皮早已斑驳,花草树木还是头几十年京师时兴的那套;宅第外墙倒是隔几年整理一次,乍看像模像样,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使劲撞一撞就簌簌落灰。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附近人家都这样。所谓富不过三代,大燕立国百年,除了跟草原小战不断,偶尔爆发大战,并无其他战事。勋贵子弟一代代增多,纯靠朝廷给的钱,家族难免有些捉襟见肘。所以一些不甘没落的勋贵之家多会敦促子弟读书习武,争取在朝中任职,以此保持门第不降。
武康伯大约是遭过诅咒,步步踩错,人家押一他押二,人家下海他上山,反正这些年来因为站队和做生意,家底败得有点遭不住,所以前些年武康伯对会读书的庶子杨骏才如此上心。
这回武康伯怕招惹是非,原本是不想让程心念进门的。杨骏跟其大吵一架,保证明年会试必中,才逼得武康伯让步,拨了个偏僻小院给她住,并三令五申不许她出门走动。
陆九万到的时候,武康伯出门访友未归,是杨骏赶过来接待的她。
杨公子似乎正在温书,燕居衣服上还洒了几点墨汁。听完陆九万的要求,杨骏一面带她往内院走,一面道:“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不必顾忌太多,左右都是些旧事。”
武康伯府内院还算齐整,不过仅挑着养护了重要院落,程心念住的地方杂草丛生,背阴潮湿,屋里窗纸都破了,也没个仆役帮忙拾掇。
程心念见来了客人,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搬了凳子给她:“你怎么亲自来了,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你一个姑娘家,总往白泽卫跑,多少有点不方便。”陆九万接过凳子和茶杯,取出笔墨纸砚铺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知道你和陶盛凌是怎么相识的,就是,你们第一面。”
事情过去太久,程心念有些为难:“大致我还是能说出来的,但是当时是长兴教那个叫生光的老尼姑安排的,所以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
“知道多少说多少。”
程心念放下心来,低头整理了下思路,迟疑着讲述:“当时我去庙里上香,生光看见了我的脸,就过来搭话,说看我眉宇间有忧愁,问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还说可以给我看手相测字。然后结果就是虽有坎坷,终会柳暗花明。”
程心念没忍住,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