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有些安静,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大多都窝在家中烤火,在这样安安静静又倍显慵懒的时候,却有一处地方充满了欢声笑语。
尤婶家的小院因为霍玄的到来,变得比往日热闹了不少。
虽是冬日,饭桌却被搬到了院子里,几人围坐在桌边,头顶是毫无遮挡的晒得人暖洋洋的日光,桌上是热乎乎的饭菜,在挨着霍玄的那一侧,还搁着一坛子酒,摞着几个酒碗,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胡大抱起酒坛子,往霍玄和师子如面前的碗里倒酒。
酒味儿顺着酒碗溢出来,乔苏苏坐的虽然离酒碗比较远,却也还是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儿。
这还是她第一次闻到宫外的酒的味道,也不知这酒是拿什么酿的,闻起来这么冲,隐隐约约还有些梨子的香。
见她似有好奇,尤婶挨着她笑道,“这是镇上独有的‘刀子酒’,冬日里喝着最是暖身子了,我倒一点儿给你也尝尝?”
乔苏苏有些期待的点了点头。
尤婶便等着胡大倒过一碗酒以后,又另拿了一只碗来,示意胡大往里面倒一点儿。
小半碗刀子酒被放在乔苏苏面前,她端起酒碗,正要浅浅尝一口,忽然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向她这边,让她忽视不得。
她下意识抬眸迎向那目光,却见霍玄正端着酒碗,和师子如闲侃。
也许是注意到她看过去,霍玄有意无意地带了一句,“老宋酿的刀子酒真是越来越烈了。”
“可不是,”师子如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要是那酒量浅的喝了……”
余光里正好瞥见端着酒碗一脸慎重的乔苏苏,当即明白过来,转头要笑不笑的盯着霍玄说,“估计喝个小半碗,就能在床上躺一整天。”
霍玄仿佛看不出师子如目光里的揶揄,就好像当真是在关心这位经常替自己忙里忙外的兄弟,“嗯,你酒量这么浅,小心醉倒在这里。”
“嘁,”师子如撇撇嘴,懒得拆穿他的小把戏,端起酒碗来咕咚咕咚就先灌了大半碗,末了拿袖口一擦嘴角,“老子千杯不醉!”
霍玄喝酒的动作要比他斯文些,闲闲回他一声,“嗯。”
听了他们俩的对话,乔苏苏再看向酒碗的时候,就有些犹豫。
尤婶注意到她的动作,便又说,“这酒的确太烈,你要是不喜欢,就别喝了。”
乔苏苏想了想,对刀子酒的好奇还是冲淡了她刚刚听到对话后的顾虑,“没事,我也比较想知道这酒喝起来是什么感觉。”
说完,她似是下了老大的决心,试探着端起碗。
与宫中那些或是醇厚、或是清冽的名贵酒水不同,北地的酒极烈,酒气冲出来,毫不客气的猛往鼻腔里钻……
乔苏苏浅浅啜了一小口。
酒气在唇齿之间迅速炸开,仿佛有一团热气还停留在喉咙间,一直要燃烧尽最后一刻。
也不管什么后劲不后劲,像是就只有一个目的——
烧喉咙!
乔苏苏被呛得直咳嗽,嗓子里的那团火好像迟迟不散,那一点儿梨子香也化成了呛人的苦,还硬生生的往她的眼睛里逼出了两三朵泪花儿。
“诶呦诶呦!快吃口菜压一压——”
尤婶忙不迭给她夹菜。
又回头叫胡大,“快弄碗清水来。”
胡大连忙起了身。
她这边一片混乱,余光里却见霍玄忽然也站了起来,在问胡大,“这盘烧鸡怎么不掰开?”
一边说着,一边动起手来,将一整只烧鸡分成一块一块的,末了顺手一抄,将装了小半碗刀子酒的碗拿到了自己那边。
乔苏苏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直接把那碗已经被她喝过的刀子酒,反手折进了他的酒碗里。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
做完这件事的霍玄却好像不以为然,只把这又烈又辣又烧喉咙的东西当白水似的喝,还没事人一般的问师子如,“你刚才说,去找老隆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师子如已经见怪不怪,这会儿霍玄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是啊,这镇上我能找到的,能替你出头、还能在那些当官的跟前有面子的,也就老隆头儿一个了,我不找他,还能找谁去?”
说着,又有些感慨,“哎,也亏着霍叔当年干了件好事儿,如今才能让你有这个福气。”
“不过我也没想到啊,老隆头儿还真不是吹牛,他的面子居然真的这么大!你看,他一出马,你就被放回来了,还什么事儿都没了——”
乔苏苏在一旁听他们说这面子很大的“老隆头儿”,好奇极了。
她想问一问,又觉得这样开口有些突兀,一时之间有些纠结。
像是注意到了乔苏苏的反应,师子如清了清嗓子,开始回忆当年。
“想当年,老隆头儿在镇上也是年过四十一枝花,又认字儿、又会看病!”
“开个私塾么,引得方圆十里的俏寡妇都排着队来瞧他——”
“可惜老隆头儿的脾气太爆,把学生都骂跑啦,好好的私塾说关就关了,要不然的话,我还能借你这个光儿,多识两年的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