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萧彧看病时,陆辞就在旁边看着。
这个时候的男主真的很弱,还很惨。
大夫将裤管卷起来,露出一截肿胀如馒头的小腿,胫骨两侧长着冻疮、膝盖处好些淤青,骨头架子也纤细,好像压一压就能压成两段。
若是他没有看过小说,此时定然全心全意同情这小孩的遭遇,但他看过小说,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任务。
他看着男主腿上的种种伤痕,在心里细数着男主已经经历过的种种不公与虐待,要把这些伤痕在小孩的心里洗尽,难啊。
不过人生无大事,活着就有希望。
陆辞盯着萧彧看,萧彧也不甘示弱盯着他看。
只不过两个人的想法截然不同。
萧彧每一分每一秒想的都是日后要怎么报复回来,有朝一日,拥有足够的力量,一定要把这种种疼痛和羞辱加倍奉还给陆辞,一定要让陆辞试试挨饿挨打的滋味。
虽然他刚喝了陆辞的粥,但他也可以将陆辞打一顿后再赏给他一碗饭。
陆辞看了一会儿,就看出小孩像个小刺猬,炸开全身的毛防御他。
他轻轻笑一笑,把注意力转到大夫身上。
哪里知道,大夫也频频看向他。
如果说萧彧的目光是仇视,那大夫的目光是……或许可以称之为疑惑。
大夫姓何。
何大夫确实是疑惑,疑惑里还带着不安和抗拒。
今日风雪大,大夫都不愿意出诊,尤其是听到来问诊的人是陆二公子。
陆二公子在丰京城的名声很不好。
陆家在南晋很有名,是丰京的世家望族。
陆家祖上四世三公,到如今这一代,人才依旧兴旺。
刚刚二十八岁的陆泽陆清和已官至尚书令,管少府文书,传天子御令。
陆家唯一的败笔,便是这二公子陆辞,长相才华与其兄都相去甚远不说,而且还跛足。
做派也是纨绔公子的做派,性情暴戾乖张,在白天的街市上就与人发生过好多次冲突,仗着家中权势,次次把人打成重伤而不获罪,几次激起民怨。
前些天,更是被御史大夫王家退了婚约。
这桩丑事在丰京城里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话。
何大夫虽不想来,但架不住陆二公子给的诊金高。
这两年丰京城里物价飞涨,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苦,不多赚点钱养不活老婆孩子一家大小。
于是何大夫思虑再三,还是拎着药箱来了。
来了后,走进院子,见到陆泽本人,第一个想法便是,论外貌,这位陆二公子,果然不如其兄陆清和。
陆清和是丰京远近闻名的美男子,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每年上元灯节陆清和一袭青衫出现时,便能引来关注无数,或者每当陆清和穿黑色朝服、冠黑色小冠、宽腰带配双鱼玉佩,从宫前御道经过时,总是能引得对面春来茶楼的女子心潮彭拜。
提亲的媒人踏破陆家的门楣。
但一母同胞,这陆二公子实在是差远了。
当然这种想法,何大夫藏在心里。
后来坐下看病,问清病人的病情、年纪与身份,何大夫又吃了一惊,眼前这少年便是北魏留在南晋的质子?
丰京城里人人都知,当今魏帝萧济年轻时在南晋做了十年的质子,回北魏时还留了个儿子在这没带走,这事的普知程度,比陆泽是个美男子、陆辞是个混球还要高。
萧济回到北魏后,便热衷于向南晋发起战争。
每回南晋吃了败仗,便有人提出将这质子祭天。
何大夫也不例外。
他生在南晋,长在南晋,喝南晋水吃南晋的米长大,怎么能给北魏人看病治伤呢?尤其这人是魏帝萧济的孩子,豺狼之后,人人得而诛之。
北魏与南晋世代为敌,北魏在边境不知屠杀了多少南晋百姓,他做不来替敌人看病的事。
他觉得陆辞也不该请他来看病,北魏质子,病就病,残就残,死在这里最好,埋都不用埋,将尸|体扔到马路边,任人践踏,管他作甚。
但陆辞站在他身边,正待他提笔写药方。
何大夫知道陆二公子的名声,怕被打,但何大夫也有血性。
他拿着毛笔的手在抖。
抖了几抖,墨落在纸上,化开了,还是没落笔。
陆辞偏还贴心地问他,是否是笔不好,要另外奉上笔墨吗?
何大夫血气一上来,干脆将手中蘸着墨的毛笔重重掷在桌上。
高声问道,
“陆公子也是南晋名门,难道一点耻辱心都没有?”
萧彧听闻此话,坐在榻上,垂着头,一言不发,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掐得一片惨白。
他是北魏人,在南晋便是他的原罪。
他生来便该被人欺压,被踩在泥土里,还不如生在南晋的蝼蚁。
陆辞穿过来还不足几小时,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不过请大夫来看病,这与耻辱心有什么关系?
他无论如何,拼不出这因果。
何大夫慷慨激扬地继续道,
“想他北魏侵占我南晋多少城池,屠杀我南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