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从浴桶里起来,便侧身坐在偏房里简易的妆台前。
铜镜有些低劣,远不及长极宫汤池边上的那面,凤翔九天的立身镜。
可纵然是这低劣朦胧镜面,也够她看见脖间浮现出的,半掌大小,形似蛛网的黑色纹路。
最中间的那点梅红色印记,是何时出现的,她完全没有印象。
她不受控制的朝谢玄怀疑而去,因为昨天傍晚,就是红印处刺痛之后,虚弱感涌上全身,她踉跄的走到床边躺下,之后就没了知觉。
接下来的事,就与谢玄有关了。
凤瑾低着眉,将高领拉好,稍稍梳理后,便起身去了外边。
谢玄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手里拿着厚实的棉巾,见她出来,便犹豫着上前,准备同往常那样为她擦干头发。
凤瑾沉着眸,气恼的挥开,蓄力的那一瞬,才发现体内的真气,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一次,她完完全全的,无法再使用真气了。
她握紧了手慢慢放下,半眯着眸子,压住暴怒,审视着谢玄,一字一句的问道:
“解药是谁给你的?”
利用与她关系最亲密,待在她身边最久的人,来给她下毒,还真是好算计!
偏偏谢玄还上了当,成了别人谋害她的帮凶!
凤瑾多少觉得可笑,心中的气,便直指谢玄。
“朕允许你解毒,允许你恢复正常了么?
“没有朕的允许,你就私自这么做,违抗朕的命令,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谢玄,你以为朕为什么肯让你暖床,朕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工具而已。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洗衣叠被、洒扫铺床,每天做些下人做的活计,你没觉得你与某种人很像么?
“在朕的眼里,你与内监没什么区别,所以,朕曾说的为你找什么解药,都是戏言而已。
“找不找,你都是朕的影子,一辈子都要听从朕的号令,那朕又为何去做那等无用之事?”
谢玄双手捧着棉巾,僵着身子立在原地,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将棉巾握得好紧,手背都能看到鼓起的青筋。
即便这样,他都眨了好几次眼,努力调整着情绪,哑着声音尽量平静的关切道:
“陛下,先把头发擦干吧,小心着凉。”
凤瑾最烦他这种深情不悔、逆来顺受的模样。
她的所作所为在他面前,都像是在无理取闹,像是因为被偏爱而有恃无恐。
凤瑾用力的将呈到面前的棉巾挥开,身形却忽然踉跄,她迅速的稳住身体,撑住旁边光秃秃的桃树,咬牙切齿的低喝:
“谢玄,你算计朕!”
她不再考虑谢玄将会怎么想,他的心会不会痛,冷笑连连的盯着他,发狠的说道:
“谢玄,如果朕意外亡故,便是因为你!”
因为他中了敌人诡计,成为了害她的帮凶。
凤瑾说得模棱两可,谢玄根本不明白,此刻的凤瑾真气全无,一旦走出这院子,在外遇到了暗杀,她将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谢玄空着双手,怔怔的看着远去的无情身影。
待到身影再也无法被看清,他闭上眼深吸口气,然后蹲下身子,默默的捡拾起落在地上,已沾满泥渍的纯白色棉巾。
他轻轻的拍着,却越拍越脏。
心脏抽搐的感觉,一阵阵袭来,逼出了黑眸中不轻弹的泪水。
虽然只落了一滴,也够告诉天地,告诉自己,他内心的崩溃。
他害怕了,纵然现在的他,能调动谢家多数的暗卫,纵然现在的凤瑾,是被盛传驾崩的女帝,没有曾经那滔天的权势,他也害怕了。
他害怕凤瑾从这院门出去后,就一去不返。
茫茫天地间,独身一人的她,他又如何能找得到?
谢玄慢慢的站起身子,低着头,将泥泞不堪的棉巾,塞在了闷痛的胸口处,抬头望了望灼目的日光,默默无言的朝皇宫行去。
凤瑾,去了楚府。
今日是傅文清在无涯楼以琴会友的日子,若是之前,她可以无惧暗处的危险,独自前往,可如今,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做考虑。
凤瑾叩响了楚府的后门,叩门时三长两短的暗号,让隐在暗处的侍卫,将事情禀报给了杜明,杜明又禀报给了楚辞。
不多时,正沉心处理政务的楚辞,亲自打开了后门。
见是凤瑾,杜明惊讶万分,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楚辞冰冷的目光喝止。
楚辞还记得那日与凤归麟的交锋,喝止完杜明,便将手背在身后,冷淡的扫了凤瑾一眼,转身往回走去。
“你来做什么?”
快要绕回书房时,他才颇为吝啬的说了一句话。
凤瑾直接隐瞒真气全无的事实,插科打诨的笑道:
“朕来找楚爱卿,自然是来商议大事的啊!”
负手前行的楚辞,忽然顿住了步子,慢慢转身,直视着凤瑾,问了一句在他心里萦绕了许久的问题。
“凤瑾,我很想知道,你爱的到底是谁?”
凤瑾表情微僵,片刻后又极不正经的笑了起来。
“楚爱卿,朕是来找你商议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