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没有当面问到凤瑾,因为他根本没能去到凤瑾的面前。
他只透过飘飞的大雪,遥遥望着灯火通明的汉阳殿,看着当中极力表演的宫人,看着外边森严的守卫,脚步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他被人打晕了。
是苏鸣英吩咐的明月,她觉得她的弟弟已经魔怔了。
为爱疯魔,不是魔怔是什么?
小北太单纯了,就是不懂得现实的残酷。
这世上所谓的深爱,不过是利益保证下的虚情假意,利益一旦消失,那承诺陪你到天荒地老的人,连说一个爱字都会吝啬。
只有清风才是在场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只有他最能体会苏北心里的痛。
可苏北是他的主子,苏鸣英也是他的主子,他没法违抗主子的命令。
他只能掩下不忍,将被打晕的苏北背回了庆云宫。
凤瑾的感官,比常人敏锐几十倍,即使坐在汉阳殿最里处的高台上,她还是隐约听到了呼喊。
“阿瑾,你是不是要卖了我?”
嗓音嘶哑,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她瞬间站起了身子,却只能看见殿外纷飞的大雪。
她的忽然起身,引得酒兴酣然的百官一怔,立刻停下推杯换盏的动作,如履薄冰,躬身而立。
陛下坐着,他们可以站着,帝王站着他们绝对不可以坐着。
这是君臣之间的差距,这是帝王逾越众生的权利。
谢玄扫了眼殿中如同惊弓之鸟的百官,无声无息的从龙椅后的阴影里走出,停在凤瑾的右后侧。
“陛下,你怎么了?”
他压低声音,担忧的问道。
凤瑾愣愣的看着飞殿外雪,缓缓收回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许是朕听错了。朕听见小北在唤朕。”
谢玄凝眸往外看去,除了往来的宫人,再没见着其他人。
陛下应该是听错了。
凤瑾长叹着气,转身坐会了椅子上,伸着指尖发泄似的捣弄着空了的酒杯,她心里有些烦躁,她仍旧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谢玄见她如此,抿了抿唇,低声劝道:
“陛下,张全不是已经带着食物去庆云宫了吗,等他回来,您就能得知苏贵君的情况了。”
凤瑾微微点了下头,举杯,对战战兢兢的百官说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乃除夕佳节,众爱卿定要尽兴!”
她拖着杯底,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众臣见为君者都如此爽快,也迅速进入了状态,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气氛好不热烈。
然而劝他们尽兴的凤瑾,却安坐于高台,嘴角勾着抹平易近人的笑,对向她敬酒的大臣颔首,同时用狭长的双眸隐晦的审视着众人。
她就想看看,暗地里的风云,会不会来到除夕宴的上空。
另一边,张全领着一个小太监从御膳房里出来,用衣袖小心笼着食盒,快步朝庆云宫走去。
他去得稍微晚了一步,苏北已经被清风背回了庆典,庆云宫的门也在苏鸣英的命令下暂时关闭了。
除夕佳节,宴会将进行到很晚,皇宫的门彻夜不上锁,她也就还没有离开。
张全将点心盒交到小太监手里,抚着衣袖,抓着铜环叩击着红漆宫门。
敲了许久,才有人拖拖拉拉的将门给打开。
“立春姑娘,我是奉陛下之令,特意来给苏贵君送晚膳的。里边还有陛下在宴会上特意留给苏贵君的桂花酥。”
张全一口就唤出了来人的名字,他是原大监张德仁的高徒,在记事方面格外的有天赋。
自接手长极宫总管这一身份后,他就用心记着前朝后宫里的人,到现在,皇宫里三等以上的宫人他都存有印象。
立春掩着门,为难的看着他。
“张公公,贵君,贵君他已经休息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立春姑娘,这可是陛下亲自吩咐的,还当着众大臣的面儿,姑娘,你可不能让我难做啊!”
立春把着大门,防止张全硬闯后,才小心的往身后看去,等转回头时,态度稍稍变了。
“既然如此,你就把陛下赏赐的膳食交给奴婢吧,奴婢回去后会交给贵君的。”
见立春态度坚决,死活不肯让他进去,他只得被迫的叫三个食盒交由立春,眼睁睁看着大门落锁。
“大总管,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要你亲自交到苏贵君的手中,好顺便替她探望一下贵君的情况,这下该如何向陛下交待啊?”
“小林子,不可妄揣圣意!”
张全倏然转身,言辞严厉的训斥着小太监。
小林子被他凌厉的目光威慑住,浑身忍不住战栗。
他担惊受怕的模样,让张全想到了当初被师父训斥的自己,轻轻叹着气,领着他往回走去。
“小林子,皇宫里耳线遍布,你要学会谨言慎行。
“最后,你要记住,陛下才是我们唯一的倚仗,我们所做的所有事,都必须对陛下有利。”
二人离开不久,将食盒套在两只细胳膊上的立春,艰难的挪回了庆云宫的正殿。
苏鸣英盘腿坐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