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黑云压得很低,带着摧城之势朝云京上空咆哮而来,狂躁的秋风失控的刮着,将染霜的树叶尽数卷走。
好似有万千鬼怪忽然涌进了这方世界,混乱,诡异,凄寒……异样的感觉充斥着云京的每一个角落。
犹如鲜血涂抹的朱红宫墙之内,行人往来匆匆,尤其是路经最为宏伟奢华的长极宫门口时,恨不得缩起身形憋着劲一口气窜过去。
里边住了一个最恶的人,也是整个大禹王朝最有权势的人,是这所久经岁月却仍然宏伟瑰丽的皇宫的主人。
她的名讳,没有人敢提及。
夜里小孩哭闹,当大人的只需往天上一指,小孩子瞬间就能噤声,甚至于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再吵叫。
长极宫内,有道绛紫色的身影步伐凌乱的朝宫门走来,他时不时回头张望,冷漠无情的脸上藏了几分阴沉几分怨恨,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痛。
“谢公公——”
守卫长极宫宫门的禁军见着来人恭敬的唤道。
谢玄烦躁的扫了四人一眼,迈过门槛就离开了长极宫。
一离开宫门,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如此寒凉的深秋时节,他的衣衫竟然在转瞬间湿透。
他揪着心口,身子失力的下坠,万蚁噬心之痛让他生不如死,这是主仆契约带来的作用。
主死,他亦不能活。
在意识被抽离的最后一刻,他遥望着长极宫主殿的方向,墨色的瞳孔里带着滔天恨意,带着缱绻深情。
“陛下——”
他清晰的听到自己如酒醇厚,如雪冰冷,如刀剑般锋利的嗓音染了一抹难以掩去的阴柔。
这是那曾被他视作毕生信仰,愿意为之舍弃性命的人,曾经他最爱的陛下,以充满恶意的手段赐予他的。
“阿玄,母帝说你就是我的暗卫了,这一辈子你都得为我而活!”
“一个奴才都妄图爬上主子的床,是你太下贱还是你觉得朕荒淫无度,来者不拒?”
欢快与恶毒的嗓音在他耳边交织,夺走了他所有的生念,只愿在这鬼怪哀嚎的天色下睡去,在无垠的黑暗里,陪伴那让他恨之入骨却又爱入骨髓的人当孤魂野鬼。
“今上残暴不仁,心狠手辣,荒淫无度,今日异象实为上天示警,预示今上乃大禹之祸。若不另拥新帝,江山社稷危矣!”
云京众臣府邸,都有这样的言论传出。
丞相看着下首眸含算计,嘴角勾笑,气定神闲的成王凤姝蹙起了眉头。当今陛下暴虐,手段却狠辣无比,他不知这个女人从哪里来的信心可以取而代之。
有暗探模样的人掠进他的府邸,被府中人阻拦,眼前这女人却主人似的将人挥退,他想知道她到底搞什么鬼,便由了她对府中人指手画脚。
来人附到凤姝耳边言语几句,退下之后,女人便胸有成竹,眉飞色舞的看着他。
“良禽折木而栖,楚爱卿,你是个明白人。若你愿意辅佐于我,我的凤君之位,依然可以为你留着。”
凤君?
他可不稀罕这个。
男子淡然自若不为所动,优雅从容的品着杯中茶水。性子沉稳,光华内敛,担得上光风霁月,担得上君子如玉。
凤姝眸底的火热越发不加掩饰,这样优秀的人,才配得上她的正夫之位。
“楚辞,你不用这般戒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恨她。你明明是先帝给她定的凤君,她却对你百般折辱。
“不与你成亲倒也罢了,还不允许你娶妻。三任妻子,皆在新婚之夜惨死于她手,杀妻之恨,你真的无动于衷?”
楚辞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乌云在长极宫上空翻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迅速散去,鬼哭狼嚎的狂风也消失了无影。
若不是见着地上堆了一尺的树叶,四处可见的被催折的花草,回廊里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纱帘,所有人都会觉得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幻觉。
正被众人隐晦议论的残暴女帝,正躺在沉香木为床,雪云纱为幔,东华锦为被,墨霞珠为帘的地方缓缓睁眼。
那一双本该阴鸷嗜血、波诡云谲的眸子变得澄澈无比,就像暖阳下潺潺的溪流,只一眼,就能让人忘却各种烦恼。
长挑的黛眉如冷雾藏山,似远似近,有峰有峦,卷翘的睫羽撒下一小片细碎的阴影,澄澈淡然的眸光柔和了气势凌厉的凤眼,咄咄逼人的鼻梁,薄情寡义的朱唇。
她是凤瑾,却又不是女帝凤瑾。
女子蹙起了眉头,从床榻上弹坐而起,一脸迷惘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这是个神马情况!
凤瑾表示很慌,她刚刚还因为卡文想通过小憩在梦里搜寻灵感来着,眼前这情况不太像在做梦啊!
听说做梦的人在梦里不会感受到疼痛,她气势汹汹的抬起右手准备给自己来一耳光,可到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换成用指甲戳了戳大腿。
她怕疼啊!
唉,算了,梦不梦什么的不重要,眼下场景如此逼真而细致,得好好儿观察观察,她可不想再扑街了,机会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