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想念汪芷柠的好,钟离钧心中的不甘与愤恨就愈发明显,这些不甘和愤恨,连太后对她的养育之恩都能抵消。
再看向太后时,他仿佛在看一个仇人,再看一个杀害他心爱之人的凶手。
他强忍住冲上大脑的暴虐,一字一句地道:“朕在位五年,兢兢业业从不曾怠慢国政,太后若不放心,提醒儿子便是,为何要杀害这么多人?无论熹妃是否因你而死,已经不重要了,太后杀害了这么多人,合该赎罪。”
嘴上说着不重要,其实他心中已经认定了无为的说法,残忍烧死柠儿的人就是太后,只是她信佛信死后地狱,不敢承认而已。
太后眼睛陡然睁大,瞳孔皱缩:“钧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让本宫为他们偿命?”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钟离钧咬牙苦撑,心中痛苦不已。
心爱的女人阴阳两隔,敬重的母亲杀人如麻,他这一生,怎会失败至此!
太后一口气没喘匀,差点憋过去,她颤着手指,指向眼前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不可置信地说:“钟离钧,本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你竟然想弑母!忘恩负义,畜牲不如!”
“母后为儿子所犯下的错,儿子自当用一生去偿还,但您……终究是大错特错,不容姑息。”钟离钧含泪闭上双眼:“来人,太后佛缘颇深,自愿削发为尼,隐居太常寺,常伴佛祖左右,请无为道长为太后做法,封印邪祟。”
最终,他还是没法果决地赐死太后,为他的柠儿报仇。
太后是他的母后,生养之恩大于天,无论她犯下何种过错,都不该由他这个儿子取走她的生命,不然天下人只会将他批判死,堂堂大渊皇帝,不能有这样的污名。
早料到是这种结果的付疏讽刺一笑,什么今生挚爱,都抵不过这江山天下,抵不过他屁股底下的龙椅。
说到底,钟离钧和他母后一样,是个自私至极的人。
只有在保全他的权利名声的情况下,他才会去谈什么狗屁真爱,一旦这所谓的真爱威胁到他的利益,真爱就真的变成了狗屁。
等无为做完法,太后和楚湘柔皆被带走,一个剃发为尼软禁太常寺,一个被赐死,这两人手里人命无数,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闹剧落下,众人纷纷散开,付疏与无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时间之短动作之自然,根本没人注意。
而后,她利落地转身离开。
路上碰见了失魂落魄的皇后,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发呆,没人敢去触她的霉头,毕竟谁都知道,太后是她的表姑,她在宫里最大的倚仗也是太后。
付疏顿了顿,还是朝凉亭走去,坐到了她的对面。
看见来人是她,皇后脸上的不耐烦褪去,变成了愧疚和难堪:“你来做什么?”
“看皇后娘娘心情不好,便来陪您坐坐。”付疏淡笑道。
皇后扯扯嘴角:“你竟然看出我心情不好,就该知道,我看见你心情只会更不好。”
她这话倒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毕竟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凶手家属,就身份而言,两人实在是挺尴尬的。
对于她的直白,付疏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地笑出了声:“倒是没错。”
这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皇后感觉如何,但她倒觉得这样安静着也挺惬意。
满池的荷花将落未落,正是颜色最深最艳丽的时候,湖水澄澈,莲蓬茁壮,有一种熟透了的美感。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突然开口:“在那次去太常寺之前,我一直以为表姑是个顶和善的长辈,她温柔又懂得许多大道理,经常教导我如何做一个流芳百世的皇后……我真的很崇敬她。”
她声音哽咽起来:“可我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是这么多条人命搭建起来的,如果要害这么多人,那当这个皇后有什么用?皇后不该是母仪天下的吗?既然是全天下的母亲,又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
她的问题很多,却并非因为她蠢笨或懵懂,而是因为她本性善良,理解不了这些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付疏倒是很欣慰,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还依旧能保持本心。
“每个人选择的路不同,也都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没什么好疑惑的。太后选择了一条杀伐之路,走到今天自食恶果,皇后娘娘大可以选择其他的路,结果是好是坏全看娘娘如何去做。”付疏淡淡道。
皇后瞪着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她,眼中带着疑惑:“你好像并不恨太后。”
“她竟然受到了惩罚,我为何要用恨这样难熬的情绪折磨自己?”付疏轻轻扬眉。
皇后眼睛转了转,似是在体会这句话的意思,半晌才道:“你真厉害,凡事想得这么开。”
“我瞧着太后叱咤半生,却实在不会因材施教,没有她的指点,娘娘大可以选择一条更适合自己的出路。”付疏起身,拂了拂裙摆的灰尘:“臣妾还有事,这便先回惊鸿殿了。”
看着她优雅的背影出神,皇后喃喃自语:“自己的出路……出路……”
而付疏走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先去了素香苑,看云阳公主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