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付疏那淡然的目光,付苑训斥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从前女儿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吗?
不,不是的。
几年前苏苏看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依赖和崇敬,撒着娇说要成为和母亲一样的大富商。
那是什么时候起,她看自己的眼神变成了这样?没有崇敬,没有怨恨,甚至连情绪都没有。
就好像她只是个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她的任何举动都不能引起女儿的波动。
付苑心头一震,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旁的冯千巧却想都没想地反对:“这怎么行呢?表妹,你不要任性,富春楼是付家最大的酒楼,可不是给你闹着玩的。”
她早就把付家但所有产业视为囊中之物,怎么可能让别人,尤其是付疏分一杯羹?就算是不赚钱的酒楼也不行!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贪婪,付疏面露讥讽:“表姐可能不知道,富春楼虽然暂时由付家经营,实际上却是我生父留给我的产业。表姐管付家的生意也就罢了,怎么还竟管到我外家来?”
付苑也有些回过味来了,别说是苏苏生母留下的产业,就算是付家的产业,也没有冯千巧插嘴的份。
她只是想提携一下这个外甥女,让她有门傍身的本事,却从没动过让她入主付家的念头。
如今看到冯千巧这么不见外地主导付家的生意,甚至管到苏苏头上来,付苑顿时有些迟疑,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对冯千巧放权太过?
察觉到舅母表情的变化,冯千巧暗骂自己嘴快,连声辩解:“表妹说的哪的话?我只是想着最近绣庄在谈大生意,资金紧张,万一富春楼亏损,只怕付家会伤筋动骨,当然不是管你的意思。”
连一个外家人都能对女儿指手画脚,付苑一时间难免有些愧疚,低声道:“付家还不差富春楼那点钱。”
“是。”冯千巧连忙低头应承:“是外甥短见了。”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表姐让掌柜把账本送过来,毕竟重建也要钱的。”
达到目的,付疏转身就走,留两个心思各异的人虚与委蛇。
付苑看着向来懂事的外甥,第一次察觉到生疏,她肃着脸嘱咐:“千巧啊,苏苏是付府未来的主人,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是她表姐,平日里多看着她些,以后要是我不在了,有你扶持,她也能更好的兴旺付家。”
这话就差没直说付疏才是她的继承人,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然而冯千巧依旧隐忍,笑容温润无暇:“姨母放心,您一定能长命百岁,表妹聪慧,定能保付家产业千秋万代。”
直到离开,他脸上的笑容才彻底垮下,一双眼睛毒蛇般看向扶苏阁,付疏,我真是小看了你!
…………
虽然冯千巧敢告状,付疏就有了和她撕破脸的准备,她虽然没权没势没人脉,但比起冯千巧却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她是名正言顺的付府嫡女。
就算冯千巧再有能力又怎样?把控了付家名下最赚钱的生意又怎样?只要付苑还活着,她就只是个打工的。
所以最重要的,是要让付苑活着。
以冯千巧的手段和心计,徐徐图之行不通,绝对能做出对付苑动手的事,必须提前提防。
然而现在付苑对她依旧信任,所以不能明着来。
所幸冯千巧也知道这点,一切只敢在暗中进行,明面上她还是懂事的副手和贴心的表姐,第二天一早就将富春楼的账本送了过来。
拿账本进来的不是白芷,而是一个叫甘草的小厮,平日贴身伺候的除了白芷就是他。
从往日的记忆中可知,付疏做的那些荒唐事大部分都是甘草和冯千巧一起鼓动的,他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甘草长得清秀可爱,从付疏十岁就在身边伺候,几次三番做出欲语还休的模样,要不是付疏没开窍,恐怕早就收他做了通房。
现在一想,好在没开窍。
接过账本,付疏无视他的秋波,挥手让他下去,专心看起账本来。
才翻了两页,付疏就忍不住气笑了,这冯千巧拿她当傻子吗?
账目缺漏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连假帐都懒得做,生怕她不知道收利少了四千两一样。
这点小事不必麻烦付苑,不然显得她太过针对冯千巧,付疏直接带着白芷出了门。
富春楼的生意依旧不怎么样,明明是晌午时间,客人们宁愿在对面清风楼排队等候,也不愿来这里用餐。
掌柜懒懒散散地坐在桌子前,看到人来了也不招呼,小二态度也很一般,难怪没人来。
进门后,付疏直接把账本摔到掌柜面前:“吴掌柜,您这个掌柜做的悠闲啊,成天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一年就有四千两的收入,这么好的活是谁给你的?也介绍给我做做?”
表小姐早就提醒过,因此吴掌柜一点也不意外付疏找来,甚至说辞都想好了:“小姐,您怎么来了?您不知道啊,咱酒楼生意都被对面抢去了,这亏了钱也不能怪我啊!”
他们可从来没把这位付家小姐放在眼里,只把她当做没事闲着出来玩的纨绔,连应付都十分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