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有苦难言。
他为官二十多载,从前也不是没干过荒唐事儿。
后来江南这一带的州郡,圣上委任纪大人私下掌管。
说白了就是让纪大人监督当地官员。
纪大人手段雷霆,一点儿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皮子。
这让他哪敢不干实事儿。
丢饭碗那都是小事儿,一不当心还可能要掉脑袋的。
这些日子纪大人下江南来巡查,他若是连灾后百姓的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他这个知州父母官乌纱帽也戴不了多久了。
知州大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天黑之前还需要赶去下一个村子,抓紧点儿时间吧。”
“是,大人。”
在众人簇拥之下,知州大人上了马车。
梁师爷站在村中央杏树下头,用手敲打着折扇。
里正趁这会功夫,把都大多数村民都聚集起来。
村民们不明所以,低声议论着。
梁师爷清了清嗓子,“诸位村民, 我是知州大人身边的梁师爷,在此跟大家伙儿宣布一件事儿!”
“经过咱知州大人和县丞大人商议,决定委任里正媳妇儿做副里正, 帮着里正一块儿管理万祥村,这是知州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伙都服从管教,谁若是有意见,大可到县衙去找县丞大人提意见。”
“如今四处缺粮,圣上高度重视此事,知州大人也在想法子,大伙都稍安勿躁,知州大人定是会安排妥善。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都由里正
管理,乡亲们同心协力,共同度过难关!”
知州大人就在马车里头坐着,马车边上站着一排持刀官差,面容肃穆,看着就骇人。
纵使村民们心中有意见,这会谁敢提出来。
只面面相觑,大气儿也不敢喘。
梁师爷见无人出言反对,便把事情都交代清楚,紧接跟着进了马车。
直到知州大人的马车渐行渐远,众村民聚集在一起,这才敢出声议论起来。
“也不知道知州大人咋想的,为啥要安排一个副里正,还是一个妇人,难不成咱村里有一个女夫子还嫌不够丢人,非得再弄一个女里正出来。”
“丢不丢人这事儿也已经定下了,方才那人可是知州大人身边的梁师爷,他说的话就是知州大人的意思,咱小老百姓哪敢有意见。”
“这叫啥事儿啊,一天天净整这些歪门邪道,不也正经多发点儿粮食下来,啥才叫体恤老百姓。”
“你没听梁师爷咋说的么,若咱有啥意见,就得上县衙找县丞大人说去。”
这意思还不明白么,官官相护,若是有人敢不听从里正的管制,县丞大人也会替他做主。
村民们散漫惯了,里正平时也是很好说话的主儿。
如今多了一个副里正,里正媳妇儿平日里话少,但是脾气不是很好,许多人也是见识过的。
她有了实权,往后不还得在村子里横着走。
十里八乡出了头一个女里正,还是知州大人亲自委派的。
那简直是风光
极了。
有些人想得通透,这会已经上前去开始巴结了。
李殷氏站在人群后边,恨得牙痒痒。
方才若不是有祁金氏这档子事儿。
她再与知州大人多套套近乎,没准儿这好差事儿还能落在她头上。
想到明儿起,她就得去祁家伺候着,她胸口一口气儿就喘不上来。
她捂着胸口,扭头气呼呼回家去了。
她边走边撒气儿,远远地,瞧见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嫂子,你咋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殷氏娘家的大嫂。
“幺妹儿啊......”
李殷氏与娘家人关系向来热络,这会忙将人带进院子里,“啥时候来的,咋不进去,孩子爹在家呢。”
“刚来,瞧见你不在院子里,想着你许是出去了,便等了一等。”
她拿出篮子里的东西,“这是青儿自己纳的鞋垫儿,在家里还与我念叨,说姑姑打小从对她好,她也没啥好孝敬的,便是自个儿纳了细棉鞋垫儿, 专为你做的哩。”
一提到殷青,李殷氏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这孩子打小就与她亲近,她也喜欢得紧儿,“青儿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她大嫂点头,“是啊,这么好的孩子,咋就到了这般年纪还未寻得合适人家,眼看今年又过去一半了,这亲事仍是半点儿没有着落,三弟妹愁得整日唉声叹气,咱看着心里头也不好受啊。”
说起殷青的亲事,李殷氏也觉得离谱。
她家侄女多好的姑娘家
,上得厅堂下得灶房,啥都能干,模样也不差。
偏偏是这亲事,太过愁人。
李殷氏嫁人后,娘家嫂子弟媳也常来走动。
多是唠唠家常。
李老爹也习以为常了,每当这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时而起身去灶房橱柜里拿些小零嘴儿出来,招待客人。
如今家里头没多少余钱,好些日子没有买零嘴儿了,不过前几日那黑熊肉,孩子娘给风干制成了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