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过后。
天气一下子冷下来。
厚厚的云层堆积在头顶,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邓钰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口气。
朝河边走去。
今天最后收一次鱼,把地笼收回来,等来年天暖些的时候再下。
她来的早,河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依次将地笼拖上来。
三个地笼,总共只有五条大鱼,比原先少了将近一半。
天气冷,鱼儿也躲得深,不愿游到水面上来了。
邓钰把鱼装进桶里,就去岸边草丛树下解藤结。
这结也不知道是老二还是老三打的,绑这么紧,邓钰解了半天,指甲都抠坏了,也没能抠下来。
正当她准备转身找个锋利的石头砸开的时候,不远处有个人,鬼鬼祟祟走过来。
邓钰忙隐在草丛里,屏住气,静静看着。
那是一个穿着破布麻衫的男人,手中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四处张望着走到河边,见四下无人,便将手中的东西抛进河里。
慌不择路就跑了。
跑得很急。
就像——
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那人的脸又黑又长,邓钰脑海中金巧巧的记忆里有些印象,但应该是不常接触的人,记忆太过模糊,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见他已经跑远,消失在视线之中。
邓钰又蹲了一会,直到脚都麻了,这才起身。
她走到方才那人站过的地方。
他扔的东西浮在水面上,轻轻飘到了岸边。
血糊糊一团,邓钰捡了根树枝扒拉了几下。
她差点就作呕了。
一股子羊膻味。
看形状像是羊下水。
羊下水膻得很,就连万祥村这种贫困山区也没有人愿意吃。
可这个时节,羊肉贵得很,养羊的人家都是用来卖的。谁家有这闲钱,宰了羊来吃。就连得了五百两的邓钰,都未必舍得买羊肉吃。
再看方才那人鬼鬼祟祟的模样,怕不是干什么正经事的人。
邓钰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想了想,觉得这个年代,谁也不容易,丢羊的那家人定是着急的。
于是她把水桶藏在树下,用枯草先盖上,转身去了里正家。
“诶,是东子娘啊。”
里正在院子里晒野菜干,那日投票,里正一家投的也是反对票,邓钰为了答谢他,不仅分了该有的部分,还另拿了一缸子泡菜过来。
里正对邓钰的态度十分和善。
“你有啥事找我?”
“里正,我方才在河边收鱼,看到河面飘着一团带血的羊下水,我便想着来问问看,咱们村里近日是否有人丢了羊?”
里正眯着眼想了想,“咱们村有养羊的也就三四户人家,没听谁来说丢了羊啊。”
“我不过是来问一问,扔羊下水那个人,是个男人,脸又黑又长,铁定是咱们村里的,我有印象,但总记不起来是谁。”
“我想着若是偷羊的,里正心里也有个数,旁的事情我就管不着了,家里还有孩子,我就先回去了。”
里正点头:“行,我晓得了。”
没人丢羊?邓钰猜想也许是谁家自己杀了羊,准备过年吃也说不定。
她走回河边,庆幸冬日河边冷,没什么人来。她的鱼和桶子都还在。
找了个锋利的石头,好不容易把藤结割断,这才拎着水桶和空地笼回家去了。
祁子西倚在门框上发呆,瞧见邓钰走来,忙过来将她手中的水桶接过去。
他往桶子里一瞧,发出一声疑惑:“咦,今日怎么就五条鱼?”
邓钰解释:“天气冷,鱼儿也不愿出来了。”
祁子西叹了口气:“哎,昨日还有九条呢。”
邓钰没多想,她把湿漉漉的地笼挂在树底下晾着,“我说你们俩谁打的藤结,也太结实了,娘费了老大劲才卸下来。”
祁子南凑过来:“不能啊,我打的那个结,松松垮垮的,二哥还说会松呢,我寻思松了也掉不下来,便随它去了。”
“二哥,你记得不?”
祁子西附和道:“是啊,三弟打的那个结松得很,我料想过不了几日定会滑脱。”
邓钰一琢磨,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两日气温骤降,她原以为是这个原因导致鱼变少。
但是前日开始就很冷了,昨日有九条鱼,今日也不该只有五条啊。
难不成有人偷了羊,还偷了她的鱼?
万祥村里出了小偷!这可是大事!
敢偷她邓钰的东西,她非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不可。
她气势汹汹出了门。
祁子南在后面喊:“娘,您上哪去啊?”
“找你里正叔去。”
去里正家的路上,邓钰遇上了一大伙人,看样子也是朝里正家方向去。
吵吵嚷嚷的。
“铁定是曹寡妇偷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没想到曹寡妇平日里斯斯文文的,竟也能干出这种事儿。”
“曹寡妇,你这会子不说话有啥用,一会到了里正那,我看你还说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