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入梦来,周山如墨染。
昏暗的石板路上,有女袅袅走来,手执油纸伞,一袭长裙,莲步摇曳生姿。
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七八月的京城,雨季。连着蒙蒙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日,人都冒着湿气。
小林照例在兰亭轩门口尽职地当门童,去年的红包和今年的涨工资让他的小金库逐渐充裕起来。当日子不那么难过的时候,他又不怎么想回家了。他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在兰亭轩工作的,世间百态,有时候却能能让他一个小小的门童窥探人心。
隔壁的余家食肆难得的门户大开,小林偷摸着让杨建新跟他女神打听了一番,说是为了迎接余家的小老板。
小林瘪瘪嘴,又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来体验民情了。
蓝海街这一年的变化巨大,街头的服装城改装后焕然新生,霓虹灯金碧辉煌。街尾的购物中心又扩大了规模,延伸做了个潮流馆。就是这蓝海街本身,在兰亭轩和余家食肆的影响下,也陆陆续续地开了造型各异的餐厅酒馆,远远地看去,充满了异域风情。
“这蓝海老街啊,弄得真不错!”有老头老太互相搀扶着从身边经过,发出感慨。
这一路走来,类似的话听了不在少数。余简撑着伞,慢慢地在这条长街上走着。不远处,余家食肆的红灯笼,已隐约亮起红光。
雨滴落在油纸伞上,顺着伞面滚落上石板地,又被鞋子踩上……
“小妍姐?”食肆门口,周小妍卷着嫩黄长衫衣袖,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算账。听了声音抬头,就见一个聘婷身影站在跟前。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周小妍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词句。
余简看着她呆愣地模样,抿嘴笑,又喊了句:“小妍姐?”
周小妍这才回过神来,啊一句,手上却慌慌张张地把本子笔扫了一地。
……
余家的小老板来了。
余家的小老板那可真真是个美女。
不多时,这两条消息传遍了整条蓝海街。小林抵了抵杨建新的肩膀,眉毛挑起:“你见到了没?真的很漂亮?”
杨建新没好气地回他:“我哪有那个功夫,没看见厨房忙成啥样了?何况……”再漂亮也不及他的小妍女神!
蓝海街的餐馆越多,兰亭轩和余家食肆的生意就越好,据说也有客人不信邪地尝试其他餐厅,结果吃完了果断又回来预约。
他们两家的客人都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了。可即使这样,每天还是有源源不断地客人前来,还绞尽脑汁找关系想插队。
“杨建新?杨建新?”这不,好不容易偷溜出来喘口气,主厨又在喊了。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跟小林说了句抱歉,灰溜溜地跑回去了。
厨房里的气压有点低,唐渊盯着水产箱默不作声。杨建新进去的时候,配菜的助手拼命朝他使眼色,他一看,坏了!主厨千叮咛万嘱咐地生蚝忘记要了。
“生蚝呢?”唐渊冷着声问,剑眉微扬,眼底有化不去的阴霾。
杨建新期期艾艾地开口:“忘……忘记了……”不辩解,错了就是错了。随即低下头,等待主厨的惩罚。厨房之道,菜品优先,赏罚兼备,这是唐渊的原则。
“这个月奖金扣掉10%。”唐渊出声,毫不拖泥带水。杨建新面色一喜,竟然只是扣奖金,接下来唐渊的一句话才让他从天堂跌到深渊。
“这个月所有的垃圾都由你倒。”
!!
杨建新看着才半天就满满一大桶的垃圾,眼底的光慢慢消散,死鱼似的回了一句:“哦……”
芝士焗生蚝,是今日菜单的新菜,灵感来源于法国菜芝士焗蜗牛。但是唐渊没有找到合适的蜗牛供应商,才退而求次,换了生蚝。
他拿下帽子,随手扔给了杨建新,又瞪了他一眼:“我去隔壁看看。”看看他们有没有库存。
说着,打开后巷的门出去了。
余简正在跟着余建平学泡鱼胶。余建平拎出在清水里发泡过后的鱼胶,指着上面的纹路告诉她:“这只是北海胶,是公的。你看,公的有两条线……”
余简认认真真地听着,又上手摸了摸,感受鱼胶不同的质感。
鱼胶是八珍之一,素有“海洋人生”之誉。余建平把鱼胶放入滚烫的油锅里油发,发大后的鱼胶涨大,颜色也变得更加金黄。
香菇、辣椒炒香,加入大白菜和鱼胶,加水焖煮二十分钟后勾芡加尾油。这就是余建平的绝学——鱼胶焖白菜。
一口咬下去,鱼胶里的油烫嘴,味道却又鲜又香,鱼胶外脆里软,混合了大白菜的清香。
“好吃!”余简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后厨的窗户被拉开,一个脑袋半伸了进来:“建平叔,你们有没有多余的生蚝?”
余简端着盘子扭过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轮渡上的小姑娘?”唐渊瞅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姑娘到底是谁,又问,“你怎么在这?”
余简默不作声地把盘子里的鱼胶吃完,慢慢吞吞地擦了手,说了一句:“寿桃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