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暗,许是快要下雨了,林子里闷热潮湿的水汽漫漫。
江希遥站在原地,向前方和四周望着。这里,他没来过,他记忆中没有这样的林子。
迷蒙的树影下,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也是站着不动。
“吟儿。”他轻喊。
对方没有回头,依旧朝着更远的地方望去。
“尘染。”有个男人的声音,自那个方向响起。
她应声往前走了两步,“来了。”
江希遥呼吸滞了滞,这声音,是青阳小叔。他急忙想快步追上去,但脚边的泥泞,却使他动弹不得。他好急,拔高了嗓子,“吟儿,别走!”
“我念想的人不是你,”她终于是回头了,她说,“我喜欢的人是我师父。”
“不!你弄错了,吟儿,你弄错了!你说过你心里只装着我!”他越是急,就越是抬不起腿,一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似的,就这样死死地挪不开,钉在地上,“你是在怪我之前没有随你一起下黄泉吗?吟儿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她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得那般温柔,那般下定决心,“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然后,她走了。
江希遥拼了命地在腿上使劲,拼了命地要追上去,可她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这弥漫着水雾的树林中。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身影,他没见到脸,却也知道,那是医圣青阳。
突然,他脚上的阻力消失,他跌了下去。
“砰!”
江希遥跌到了地上。
从床榻上,跌倒了地上。
他傻愣愣地看着地面,月光没有透过窗子洒进来,屋子里暗沉沉的。
他没有想过,今夜居然还会梦见她。
新鲜的是,她不再变着法儿死了,她展露了笑靥。
江希遥不自觉地握拳,砸在了一侧的脚踏上,实木脚踏,应声而裂。
清脆的木裂声,让他醒了醒神智。江希遥慢悠悠站起来,方才素玉说她宿在梅苑?梅苑就在这西面的院墙外,说是顺着连廊从外面走,也就几十来步就到了。
江希遥拎了外衫披着,轻轻地离开了西厢房,他就是想去看看。看看她还在不在,有没有消失,有没有跟着青阳小叔离开。
现在她活了,对于梦里见到的事情,江希遥突然就变得有勇气,不笃定了。
毕竟她已经离世七年,又在他梦里周而复始地死,却依旧——活过来了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了不是。
那么梦里,她不要他了,跟着别人走了,会否,也是假的?
江希遥轻点足尖,轻易避开了在连廊和梅苑外面值夜的小厮,翻过了围墙,闪身进了梅苑的东厢房。
他悄然无声地寻进去,这等夜半私闯女子卧房的事情他第一次做,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闭了气息,怕她觉察。
太好了,她还在,她还有呼吸。
她睡着了,躺在床榻上,乖乖的样子,依旧是七年前那般韶秀可爱。
江希遥慢慢蹲下,不敢出声,原本紧闭着的气息,也以几近不可察觉的幅度,吐纳着,他就差和这安静的夜融为一体了。
然而江希遥并不敢做什么,他只是靠在床榻旁,如同七年前守着她的那些日夜。
这天下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她的一生一息。
渐渐地,他的心随着她的呼吸而安定了下来,就这样睡着了。
…………
江希遥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但常年的郁结浅眠,使得他寅时三刻,又醒了。
而他醒来,瞧见了眼前依旧熟睡的人,契阔七年,终得见日,本应喜出望外,却依然是一种如梦如幻的错觉。
他知晓自己不能在这儿留了。纵然脚步万分不舍,也不能再在这儿留了。于是,他如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无息地离开了。
素玉坐在江希遥的西厢卧房门外,等他起身。昨晚他好像听到公子房里有什么动静,但是又好像没有,迷迷糊糊翻来覆去地,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也就没继续睡了。他起来练了一会儿功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在公子门口候着了。
只是这原本应该在屋内的人,居然从外面回来了。
“公子?”
江希遥颔首,进了屋子。
素玉跟在后面,免不了唠叨,“昨夜您睡得太晚,又喝了那么多酒,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休息。公子有什么事,交办给素玉就行了。等过几天回家,眼窝底下带着黑影,关叔又该数落素玉照顾不周了。”
江希遥走到桌前坐下,“睡不踏实,出去走走罢了。”
“素玉昨晚也没睡踏实,”素玉给他斟茶,“公子这是去哪儿逛了逛?可有发现什么好景致?”
江希遥端起茶盏,饮下,目光朝着院外西面,“没走远。”
素玉端着茶壶,“公子去梅苑了?”
“嗯。”
他家公子能被他一猜一个准的,也就只能是关于吟游姑娘的事了,他心里叹气,“公子,您这样半夜里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江希遥别开脸。
“公子与姑娘情深义重,当年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