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夜渐深沉。
江家,江希遥的院子。
“恒平,过年的时候,我失手砸了你的羊脂玉瓶。到今天才知道那东西有多贵重,你别嫌弃我后知后觉,我给你道歉了。”单渝双手举着酒盏,向江大公子见礼。
江希宸摆了摆手,“不必了。”
“大哥切莫惯坏了他,错就是错了,”江希遥也举了酒盏,“单渝是我带回来的,他的过失就是希遥的过失,我这厢,给大哥赔罪了。”
单渝自知有错在先,却也很满意卿安替他扛着,“是是是,赔罪赔罪!恒平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我就给你去办来!”
江希宸举起酒盏,轻轻碰了一下江希遥的,又碰了一下单渝的,之后将酒盏一饮而尽,算是接下了他们的诚意。
那羊脂玉光是选料看种就花了很久,而后他又亲自设计净瓶图样,请老师傅精雕细琢,前前后后忙活了六个月。本想着纳征时给小丫头传达一份心意,如今送不出去,是不是连老天也意示着他,要将婚事延延?
“既然你开口,我也就不再客气了。”江希宸郑重,“单渝,你可否应我,若将来有意外,我却力所不能及,护住湛家性命。”
“行的。”单渝满口答应,但仔细想了想,好像又不太妥当,“你就放心我一定能做得到?”
江希宸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有逍遥剑贼的允诺,我自然是放心的。”
单渝摸了摸后颈,依旧是光溜溜的,“你们兄弟俩有毒!”
“你莫要忘了我是个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当我在玉函精舍是挂着名头好看的?”江大公子从小跟在江老爷身边,摸爬滚打,学习商道,“你这趟跟我们一起去山海镖局也好,就当是去湛家混个脸熟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江希遥问,“大哥是几时知道单渝的身份的?”
“年节时,单渝打碎了羊脂玉瓶,我自然是有些生气,就让影七去彻查了他的底细。”江希宸说得云淡风轻,调动了影卫才查清了单渝的身份。单渝的痕迹浅薄,似是无中生有般的人物,只在这两三年里有迹可寻。
“噗!”单渝听着,喷了一地的酒,“我砸了你的瓶子没错,你也不用这么掀老底查户口吧。”
江希宸从腰间抽了折扇,“啪”地一声展开,扇着风,“你头一年来江家,我就查了你,只不过看在二弟的面子上,没有深挖而已。”
单渝汗涔涔,试问谁人能没有秘密,他拱手拜了拜,“那我真的是要谢谢江大公子手下留情了。”
江希遥儒雅地拍了拍单渝的肩,“逍遥剑素来淡薄隐匿,也就影七这等高手才挖得出来。你且放宽心,换作他人,未必就能查得你的身份。”
江希宸趁机揶揄他们,“可不是,谁曾想当年名震江湖的逍遥剑师兄弟,一个是你师父,是一个是他师父,你们俩的性子,啧啧啧,就是给我一副金算盘,也拨算不到一块儿去。”
“大哥见笑了,本来我与单渝也是互不相识的。”江希遥浅笑着替大哥斟酒,“小师叔临终前让他去寻我报丧,单渝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江湖经验,能几经周折找到游园,已非易事了。”
“切,你当我天天就只知道听曲儿呢!”单渝不服气,好像他成天游手好闲似的,他撸了袖子擦拭嘴角,“我虽然是误打误撞去了潮声揽月阁,但这么一个鱼龙混杂,江湖消息的集散地,我也是凭本事找得了你的行踪住处。”
「闲散恣意凡尘事,余暇逍遥归去来」
那夜,满身是血的单渝,只够力气说了这么一句,就昏过去了。
逍遥剑的子弟本来也不太聚首,只靠着几句暗语来接头。不过师出同门,江希遥自然是要救活这位师弟,也算是给自己的肩上抗一点责任。
“不瞒大哥,有时真是后悔救了他。”江希遥面露嫌弃之色,“他伤好的第一个月,就偷拿了我的酒,去孝敬了潮声揽月阁。”
单渝感觉自己不仅是脖子光秃秃的,这下后背都湿了,“卿安,都说你与世隔绝孤芳自赏,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噗!莫说二弟,这事儿我都知道。”江希宸与单渝正对,实在不想太过讥笑于他,便拿着扇子遮面。
单渝:“……”
三位公子样貌气质各有千秋,围着石桌,随性聊着,举杯邀明月,浅谈过往,景象确实养眼。
不过,养眼的光景不长,咱们风风火火的小公子江希泽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江宅大门,自远而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江希泽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守在院外的素玉和墨玉,脚步不停,冲进了江希遥的院子。他从游园回来,快马加鞭,就是要来二哥和单渝面前大喊一句「岂有此理」。
跟在他身后的冰玉朝着两位玉字辈兄弟无奈摇摇头,拱手作揖,同为江家公子的侍卫,他真的一言难尽。
江希泽似乎比单渝还没规矩,若此时江老爷在场,免不了又要鸡飞狗跳,家法军棍轮着伺候了。
“二哥!你回家了,怎么也不让素玉递个消息,害我顶着伏天,白白去游园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