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书房又来了人,是江家的大公子江希宸。
“爹,我听墨玉说卿安来了,他人呢?”
江道远依旧在饮茶,见他来了,又取了一只茶盏,给江希宸斟了茶,“坐,他去后院给你娘请安了。”
江希宸坐下,点点头。
“一路蜀西巡店,辛苦你了。”正是酷暑,这孩子好像晒黑了些。
“不辛苦的,事情都是做惯了的。”江希宸饮了茶,茉莉清香,“巡店的账目,您收到了吧?”
江道远点头,今晨出发去衙门之前,他已经粗略地看过,账目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蜀西商铺是所有分店中离得最远的一家,一年仅巡视两次。
近些年,江希宸在蜀西商铺的经营和管理上,都下了十足的心思。
“你何必星夜赶回,不夜宿紫阳驿?”
江希宸示意墨玉出去关了书房的门,守在外面。
“爹,昨夜孩儿是到紫阳驿了,但在房里瞧见了候着我的影七,”他放下茶盏,“于是不敢怠慢时辰,才星夜赶路。”
影卫,是江家的暗卫死士,是江家在这世间游走最深的存在。
江道远见他慎重,等他继续说下去。
“影七尚未查明消息的出处,怕贸然回府会打草惊蛇,于是算准了我的脚程,就在紫阳驿等我。”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竹筒,里面有一张纸条,上书:「玉在石函精舍」。
江道远神色一凛。
“这消息,是影七在半道上截下的,尚未传至下一人的手里。从行走方向看,是要发往京里的。”江希宸继续说着,“他探查两日,应是当年二弟去各大商行打听时走漏的消息,这么些年过去了,怕早已蛰伏了探子在暗查此事。”
江道远攥紧了掌中的茶盏,“江家上下乃至石函精舍,每两年清扫一次暗庄细作,怎么还会有这等密信传出去?”
昨夜得知此事时,江希宸思考了一路,细细琢磨了江家的几乎每一个人,并没有特别怀疑是府里的谁,“爹,未见得要在最近的地方才能看得清真相。也许酒桌,也许床笫,也许报恩,也许还债,不杀人不放火,只是要一条消息,方法千千万。咱们凭一己之力又能防得住多少耳目。”
他又说,“况且,从消息上看,只是说了玉在石函精舍。矛头虽然指着江家,但若要分说,咱们也还是可以辩解一二的。没有实质证据,莫非我江家就能任人宰割?”
“呵呵,恒宁,你太小看他了。”江道远惨淡地笑了,“怕就怕,他那多疑的性子,到了现在这把年纪,更加听信谗言,只会错杀,不会错放了。”
江家的秘密藏了二十多年,似乎就想看看这人世间到底有没有不透风的墙。
“孩儿知道爹担心的是什么,所以想趁着去山海镖局之前,同爹商量部署一下。”
“传递消息的人呢?”
“在暗室,影九审着,说最晚明日可有结果。”
江道远沉思了一会儿,“那就等明日,得了影九的结果之后再做打算。”
“听爹的。”
举家搬迁至紫阳镇的时候,江希宸已经记事,他爹娘虽有所保留,却并没有对他刻意隐瞒,其实事情不那么复杂,如今他已接近而立之年,是要他扛起来的时候了。
江道远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是个看起来令人省心,又不省心的孩子,“湛家小丫头,今年多大了?”
江希宸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刻意压了,他伸手给江老爷斟茶,“比玥儿大两岁。”
“男儿婚龄逢双,女子十九不嫁。如今你已二十有八,你还想湛家丫头等你等到什么时候。”江老爷举了茶盏轻晃两圈,他目光不离茶水,算了算日子,“农历年前,你就大婚吧。所幸时日不算仓促,湛家不易,我们不能亏待了小丫头。”
湛家小女湛颜,年方十八,山海镖局的眼珠子。仅凭一幅画像,就站上了坊间排名,江湖美女榜探花之位。
江家第一次的赌石买卖,找的就是山海镖局,当时江老爷和湛总镖头可谓是一见如故。湛家有个和江希宸年龄相仿的儿子,两个孩子从小玩在一起,江希宸更是隔三差五地要去山海镖局里小住,两家人一来二去,交情满满。
后来湛家生了个女儿,这两家之间的娃娃亲事,信手拈来,水到渠成。江希宸看着湛颜一天天的长大,那个原本还是襁褓中粉嫩的女娃儿,转眼已是待年。
“爹。”江希宸略有深意,“我想再等等。”
父子俩对视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都明白了。
子知父。他江希宸等得起,但湛颜的年纪等不起,一日日一年年,终究还没个定数,这让人家如何是好。爹不想他误了终身,更不想他来背负一些根本不属于他的陈年往事。
父知子。他们这辈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原本就是迫于无奈,小心翼翼地偷活了年岁。江道远知道恒平无非是担心万一将来东窗事发,牵连了湛家上下,那就罪孽深重了。
“其实等与不等又有何差别,莫非你终身不娶?”江老爷既然懂了儿子的心思,自然是要劝。
他们家,哪里是只有老二会钻牛角尖。
他们家,人人都是非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