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鹰司临时决定,在芜湖下船,拜访一下佐佐木顾问。
1-5
这天中午时分,从高邮出发的长途客车一路颠簸,终于抵达兴化县城。
栗山佐和子提起她的小皮箱,逃离地狱似的离开这辆又脏又乱的长途车。
她下了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向四周观望这座既古老又青翠的小城,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那些建筑多是雕梁画栋、斗拱飞檐的,只是很古老,也有些破败了。
不过,我喜欢,京都也是这样的。她心里这样想。
她出了长途汽车站,向北走一百公尺,果然有一家名叫“昭阳茶社”的小茶馆,看上去还算干净整齐。
她站在茶社门口,向店内的东北角张望。那里坐着一个头戴礼帽、容貌黑瘦的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慢慢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那人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袁小姐吧?”
袁琴心把皮箱放在脚下,说:“我是,你呢?”
“我是田仓。您可以叫我田经理,听上去比较自然。”
他这么说着,就将一把钥匙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的房门钥匙,地点在府前街十九号,是一个独立小院,房子不错,就是价钱贵了一点。从这里出去,你叫一辆黄包车就行了。你的身份,以前是丰兴公司的职员,最近刚刚辞职,正准备另找一个工作。”
“我的目标。”袁琴心简洁问。
“从你的新家出来,沿府前街向东走一百公尺,有一条小街叫武安路,李园就在那条路上。韩德勤的副总司令部就设在李园里。参谋处处长魏熙江,也在那里任职。不过,他每个星期天下午,都去府前街东头的‘武安酒吧’,和几个同事喝酒聊天。”
“星期天?”她问。
“是,也就是后天。你明天休息一下,熟悉一下环境。后天下午,就能看见你的目标。如果他没来,就只能再等一个星期。这个目标不容易找,希望你满意。”
田经理说这个话的时候,歪着嘴向她笑了一下,甚至还点点头,很认真的样子。
袁琴心明白他的意思,似乎是说,这是一个好男人!我确实需要一个好男人!
她微笑着向他一点头,“好,我知道了。我怎么再见到你?”
田经理仍然微笑说:“每个星期五上午十点钟,我都在这里喝茶。你需要的时候,来这里找我。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再等一个星期了。就这样吧,您先请。”
袁琴心悄然站起来,提起自己的小皮箱,无声出了茶社。
1-6
两天后,鹰司在芜湖八号码头下了船。
按照他知道的地址,佐佐木所在的“总力分社”,设在中山大马路140号,旁边有一条名叫中正路(今新芜路)的小街。拐进去走一小段路,有一栋两层的小洋楼,就是佐佐木的住宅。
鹰司乘坐黄包车,很快就找到了中正路里的小洋楼。
鹰司上前敲门,一个中年妇女来开的门。她向鹰司点点头,就请他进屋。
鹰司进了门,和站在客厅里的佐佐木一见面,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鹰司穿一身藏青色半旧西装,外穿深灰色风衣,手提一只小皮箱。他看上去变化并不大。佐佐木吃惊,是因为他突然看见鹰司,就仿佛看见魔鬼一样的惊讶!
佐佐木的穿着,则让鹰司真的很惊讶。他竟然穿着一件中式黑色长夹袍,半卷白色袖口,脚上穿的是一双擦得铮亮的棕色皮鞋!因为天冷,他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白色的毛线围巾。他的头发,仍然梳得一丝不乱。
他完全就是一副中国人的模样!或者说,是中国商人的模样。
佐佐木张嘴就是一句日语:“八格!你突然来,一定没有好事!”
鹰司只好露出满面微笑,连连向他摆手,说:“很抱歉,突然打搅,让你吃惊了。不过,我就是从芜湖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决没有其他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佐佐木才请鹰司在火盆边坐下来,并且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这是鹰司最需要的。虽然已是二月天气,但芜湖的潮湿阴冷,简直是能冻死东北人的!他现在就感觉全身冰冷,手脚更是冰凉,仿佛要结冰了。
他伸手烤着炭火,随意问:“佐佐木君,最好可好?”
佐佐木晃了一下脑袋,摇着手说:“我也是刚来没多久,还没适应这里的工作和环境,说不上多好。”鹰司就微笑说:“我可听说,池珺小姐也在芜湖呀。她怎么样,好吗?”
这时,佐佐木脸上才露出一点微笑,说:“池小姐,很好,她很好。我们时常见面。”
鹰司轻声问:“那么,你和池珺小姐,有进展吗?”
这下子,佐佐木就嘎嘎地大笑起来,连连摇头,“谈不上,完全谈不上。我现在,能时时见她一面,说说话,聊聊天,一起吃个饭,就很好了。其他的,都谈不上。”
他又补充一句,“哎呀,我和池小姐,只能慢慢来,慢慢的,不能着急。”
他说完这句话,就目光尖锐的盯着鹰司,那意思是,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说吧!
于是,鹰司就微笑从他的小皮箱里取出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