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先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太幼稚吗?”杜先生脸上露出一丝狡诈。
“不!我是说另外一些人!譬如,中国军方潜伏在上海的少量特工人员!譬如,中一共方面在上海各行业里的秘密组织!譬如,还有一些我不愿意提到的人!是他们幼稚!”
“你说他们幼稚,能否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他们心存幻想,以为采取了这一系列破坏活动,暗杀了一些日本人,我们就会让步,或者产生出什么机会来!让他们夺回药品!这完全是幻想!是不可能的!”
杜先生终于咧开嘴,露出狡猾的微笑,“高桥先生,我很奇怪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倒是很好奇,会产生这样的机会吗?让他们夺回药品?能吗?”
“绝对不能!帝国军人绝不会做这种事!他们没有任何机会!我也决不允许!”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说完了?”杜先生这句话里,已有了要送客的意思。
“不!我还有别的话要说!”
“请,我听着呢!”他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杜先生,今天上午,还发生了一些事!有一伙暴民,闯进一家日本人开设的诊所里。这是一家为周围百姓开设的诊所,为他们提供治病医疗方面的服务。但这伙暴民却完全砸毁了这家诊所!我相信,有人想恶意诬陷这家诊所,甚至在明天的报纸上,发表一些胡编乱造的不实言论!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
此时,杜先生一动不动看着高桥,目光在平淡中藏着锋锐。渐渐的,他眼睛里隐约渗出一股杀气,似乎要把高桥包裹起来!
高桥察觉,他似乎看轻了这位很少抛头露面的江湖大佬!
他猛然想起,这位青帮大佬手下的帮会成员,遍布上海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他发起狠来,恐怕是更大的灾难!
他稳住心态,先承受住杜先生暗藏锋芒的眼神,然后转变话锋说:“杜先生,我是非常尊重先生的,并且,真诚希望将来,能与先生合作。我再说一句实话吧,我很希望先生能够出任上海商会的会长,为今后的日中合作做出贡献!”
大客厅里极其安静,似乎有寒冷的风从四面角落里渗出来,包裹住高桥和鹰司。
鹰司出身贵族,早就领教过这种不动声色的威严!这种威严的后面只有一个字:杀!
他很难预料,这位不苟言笑的杜先生,今天之后,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此时,杜先生款款地站起来,掸了掸长衫,用极轻的声音说:“两位先生,租界里有那么多报纸,谁都管不了他们!你们找错人了!”他说着,就向外伸出手。
杜先生的这几个动作,这几句平常的话,已经让高桥明白,他今天碰了大钉子!望云路诊所的事,明天必然见报!明天的局面,是他控制不住的!
他站起来,用更尖锐的目光盯着杜先生,然后向他一欠身,就转身出去了。
鹰司急忙跟在他身后,也走了。
杜先生并不费心送他们出门。他直接就上了楼,进了浅仓先生的房间。
20-13
在房间里,浅仓先生放下手里的报纸,不动声色地看着刚刚进门的杜先生。
杜先生向他微微一笑,仿佛不经意地说:“日本人快要疯了!他们害怕明天望云路诊所的事,上报纸!”
浅仓先生点点头,没说话。
杜先生稳稳地在沙发上坐下,沉思片刻伸手拿起电话。
他拨了一个电话,稍等片刻,然后说:“胡主一编,我跟你说过的事,明天租界的所有报纸都必须刊登!还要放在头版!”
过了片刻,他又说:“好!就是要这样!”随后就放下了电话,抬头看着浅仓先生。
浅仓先生凝视他片刻,轻声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机会!但是,这是一个什么机会呢?”
杜先生不由垂下头,一动不动地思考着。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看见从门外经过的赖先生,就招手叫他进来,说:“敦先生,这几天你安排一下,最好去一趟**。”
他看见赖先生意外的眼神,笑了一下说:“我已经得罪日本人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也许,我应该搬到**去住一段时间。敦先生,这就是一个准备,以防万一用的。”
赖先生立刻点头说:“家里安排好了,我立刻就去一趟。我会把这事办好。”
杜先生点点头。他抬头看了浅仓先生一眼,向他笑了一下。
20-14
此时,在十六铺码头对面,藏着大炮的仓库里,却传出来一阵阵的笑声。
陈子峰、萧安城、谭浩和林家泰,还有几个弟兄,都围着卡车上的大炮笑着。
傅雪岚、廖若兰和韩丹三人,站在后面,也微笑看着他们。这门大炮太可笑了!它有又粗又短的炮筒,那么可笑地向上扬着。它原本很威风的防盾,此时就像风中的纸板一样,快要倒下去了。
这门纸糊的大炮看上去轻飘飘的,一只手就能把它掀翻。
卡车的车厢板上贴着标语,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庆祝明治维新七十周年!”车厢的四角插着四面彩旗,很张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