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傅医生和林家泰一起送老刘住进进去。今后,林家泰也将住在这里,继续负责老刘同志的安全警卫工作。
在这栋房子里,还住着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公司职员,一人是十六铺码头的工头。他们都是黄汉辉安排住进来的,同样负责老刘同志的安全工作。他们都有职业,住在这里的身份是房客。他们轮流守在房子里,避免被外人闯入。
林家泰是贴身警卫,随时跟着老刘同志外出。
那个工头名叫梁茂,是个五大三粗、性格豪爽的人。他皮肤黝黑,笑起来有点粗野,甚至面相有点老。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是一九一三年生人,比自己还小一岁。
梁茂第一次见着林家泰就说:“我是老粗,没什么文化。我以后就叫你林先生吧,可好?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和林家泰聊天时,他哈哈笑着说:“我这个工头,也要和别人一样扛大包的,挣的就是辛苦钱。什么工头,就是干活的时候招呼大家一下子。”
后来听傅医生介绍才知道,梁茂是这个三人小组的负责人。
今天夜里,林家泰其实就是来向李秀兰告别的。
聪明的李秀兰一看见林家泰收拾东西,放进一个小包里,就明白了。
她嘟着嘴说:“阿泰,侬不好就这样走掉的。”
林家泰无声地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低头沉默片刻,终于说:“秀兰,我也有我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不过,我今后会常来,来看你。”
她说:“不好讲地,久了,就不要吾了吧?”
林家泰看着她嘟着嘴的模样,心里其实非常为难。
秀兰的单纯和可爱,让他心里放不下。但他目前的工作,又有防不胜防的危险。他更担心自己不小心,从秀兰这里泄露了秘密,不光给自己,还会给别的同志带来危险。
但他真的喜欢秀兰,更为她牵挂。他参军多年,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人。
他轻声说:“秀兰,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要你,喜欢你,但我还要做自己的事。你等等我好吗?将来,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
秀兰终于笑了。她扭了扭身体,轻声说:“阿泰呀,阿拉晓得你们是做什么的,还有那个傅医生,也和侬是一样地。告把侬好伐,阿拉嘴巴蛮牢的,做事体也蛮仔细的。有事体阿拉帮侬做好伐?”
林家泰明白她的意思,就说:“我知道了。你今后也小心一些。还是回娘家住吧,娘家总有亲戚可以照顾你。这个地方日本人是知道的,万一再看见你,就不好了。”
李秀兰就点头说:“那好吧,吾回娘家住些日子。侬一定要来看吾噢。”
林家泰终于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秀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注意倾听远近的动静。他感觉,整个上海,似乎已宁静到了极点。是那种令人不安甚至恐惧的宁静。
这个时候,差不多所有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上海人,睁开眼睛时,都在倾听远近的动静。他们几乎和林家泰一样,都对这种宁静感到不安。
早上,那些忙碌着照顾孩子,准备早餐的夫妻们;出门上班或者提着竹篮买菜的行人;摘下门板准备营业的店员们,都四面张望着,侧耳倾听。
他们都知道国军已开进上海。他们在这个薄雾弥漫的早上,等待那第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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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
上午快九点的时候,陈子峰和萧安城乘公交电车到了闸殷路。
他们很快找到国军第八十八师第二六四旅的指挥部。
但守卫士兵不让他们进门。陈子峰亮出自己的身份,力行社特务处国军军官。
“三民主义力行社”,是国民党内部三大派系之一,成员全部是黄埔军校毕业生。他们奉“力行社”社长蒋委一员长为最高领袖。
第二六四旅旅长黄梅兴,黄埔一期毕业生,正是力行社的成员之一。
因为这层关系,他吩咐卫兵带陈子峰等人进来。
黄梅兴的指挥部是一栋二层楼,原本是一家公司,此时被军队征用。
楼上房间宽大。原有的办公桌被拼在一起,桌上铺着巨大的军用地图。周围的墙上也挂上地图,地图
陈子峰和萧安城被士兵带进指挥部。
他们虽然穿着便衣,还是向黄梅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陈子峰说:“报告长官,我是力行社特务处驻上海第三行动组组长陈子峰。”
黄梅兴身材高大,肩背挺拔,军装干净整洁,武装带扎得整整齐齐。他有一张典型的广东人的脸,眼睛很大,炯炯有神。颧骨略高,更显得表情刚毅。他放下手里的红蓝铅笔,冷眼审视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陈组长,你们在上海的任务是什么?”他目光冰冷地问。
“报告长官,我们的任务是侦察日军动向,搜寻并抓捕日本特务,抓不住就杀!”
“有成果吗?”黄旅长微笑问,语音里似乎有一点不屑。
“报告长官,八月一日以来,我们共打死九名日本特务,另外还活捉两名。其中一人,是日本海军大佐!”
陈子峰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