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陈立恒倒有些担心了:“大家手上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吗?”
“你怕什么呀?”田蓝老神在在,“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有人卖炒瓜子卖成百万富翁了。只是还没爆出来而已。”
陈立恒惊讶不已:“百万富翁?”
按照他听广播的结果,万元户都已经被大肆宣传了。如果有百万富翁的话,那岂不是门槛都要被记者踩平了?
田蓝笑道:“人家不是闷声发大财吗?等着吧,过不了几年这事就会曝出来,还惊动了中央呢。这人也神奇,他的遭遇堪称改革开放前十五年民营经济的发展史。”
因为旁边有人,所以他俩聊天是俄语夹杂英语,说的怡然自得。
田蓝原先不会俄语,还是跟苏联专家合作时逼着自己学会的。陈立恒差不多,组建哈军工时,他全国到处跑,请来的不少专家都有欧美留学背景,为了工作,他也从头开始学英语。
倒叫他们都练出来了。
旁边的知青们本来还在叽叽喳喳劝说大队书记,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渐渐阒静无声,只剩他俩还在有商有量地有说有笑。
知青们都羡慕地看着田蓝和陈立恒,尤其是英子跟几个姑娘,眼睛珠子落在田蓝脸上就挪不开。
乖乖,这叽里呱啦的洋文,说的可比英语老师强多了。
其实他们倒也不是真羡慕这两人会说外文,因为连“改革开放”这4个字对他们来说也是外面的世界,跟他们仿佛没有一点关系的世界。而且现在高考英语也不计入总分,除非专门搞外语学院的对这方面还有点要求,其他专业根本不在意。
所以,大家真正羡慕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他俩坐在灶台边,吃的也不过是跟大家一样的拔丝山芋,穿的衣服同样半新不旧。废话,天天围着灶台干活的人,还指望能穿出什么鲜亮模样吗?
可就这样不起眼的两个人,往灶膛门口一坐,说说笑笑的,就自成一个世界。
他们都不敢过去打扰的世界。
只敢在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个念头,我要是能像他(她)一样就好了的世界。
英子胆子大些,由衷地冒了句:“花花姐,你真好,我真想变成你。”
田蓝笑道:“你要变成我,你爹要气死了。”
大队书记正懵着呢,他还是头回听叽里呱啦的洋文,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愧是城里的娃娃,跟他们赵家沟的娃就不是一个品种。
现在被戳破了心思,大队书记就绷了脸:“你们也不小了,该讲的道理都跟你们讲了,你们怎么就比我这个老头子还顽固呢?酿酒也就算了,还卖糖,生怕人家看不到你这个靶子吗?”
陈立恒正色道:“叔,你担心什么我们心里都有数。放心吧,我们明年就要高考了,现在谁有功夫管我们?”
这事儿他和田蓝商量过,两人都干过管理工作,大概能够揣摩基层管理者的心态。
就是即便在他们眼中属于违规的行为,只要持续时间不长,是暂时性的,而且不至于造成严重后果,那他们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真严格管理起来,成本太高太麻烦,有那纠缠的功夫,时间点都过去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明年要高考。无论公社还是县里,都会对他们这些还没有返回城里的下放知青更宽容些。
况且任何政策调整时期都意味着队伍清洗,原先风头盛的人说不定现在正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呢,未必有精力出来找事。至于新上任,前些年被吓怕了,这会儿尾巴还不敢大翘,估计也是求稳为主,能不折腾就不折腾。
正是因为分析了局势,所以他俩并不担忧。
田蓝还能放大话:“不管酿酒还是制糖,都是我们下放知青干的。到时候真有人找事,推到我们头上就行。”
本村的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不答应了:“兰花花,你这是什么话?事情是大家一块做的,总不好把我们撇干净。”
他们嘴上的糖还没擦掉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田蓝露出了微笑,点点头道:“那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就齐心协力把咱们的酒坊糖坊办好吧。”
大队书记一惊,他还没表态呢,他们就多出了个糖坊,这不乱套了吗?
知青们却发出欢呼声,个个兴高采烈。
眼下在农村,无论红糖白糖还是冰糖,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宝贝。谁家来了客人能端上碗糖开水或者打个糖鸡蛋,那绝对是贵宾中的贵宾。
就连生娃娃的女人,想弄二斤红糖补补身体,那也要绞尽脑汁费尽周折,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长平兴奋地强调:“咱们的糖肯定不愁卖!”
另一个叫小云的知青不好意思地问田蓝:“咱们这糖怎么卖呀?我能赊账吗?我姐刚生了娃,我想先赊一瓶糖给她补补身体。她连奶水都没有。”
田蓝给她出主意:“催奶的话得喝鱼汤,要是没有鱼,河蚌之类的也行,总之要补充蛋白质。不过糖可以先赊给你。我记得供销社糖瓜是七毛钱一斤,那个是干的,得要票。咱们这个也不要票,同样七毛。先给你两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