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后葛瑞斯松了口气,牙齿撕咬着嘴唇,阻抑流露出伤感的感情。
原来是一只半死不活的修士鱼攥住了她的脚踝,碾碎的头软趴趴的快要蔓延到她的脚上。葛瑞斯奋力挣脱,脚往后挪了挪,感受着静默海底的恐怖气息,低下头朝着趴着的修士鱼默默看了眼,一言不发。
之后她便手一抬将黛丝滑下去的身体往上颠了颠,快速往前走。
抓住葛瑞斯脚踝的修士鱼垂下了头,手扣着身边的珊瑚,在她身后艰难开口道:“葛瑞斯,你变成了人类。不要怪我们,你我控制不得,愿主祝福您。”
葛瑞斯听到后擦了擦瞬间流下的眼泪,曾经她和主教鱼还有修士鱼是好朋友的,当她抛弃一切后,这些都变了。
这都是深海对她的惩罚,也是她的选择。
修士鱼还在哀嚎,葛瑞斯没有回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葛瑞斯。”
修士鱼轻轻呼唤,回头看了眼被压扁的脚,不忍直视的哀嚎一声。忍者剧痛伸出手比了个十字,缓缓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任由身体在水中漂浮起来。
葛瑞斯踩着众多鱼的身体走进了神殿之中,当她踏进神殿的一刹那,死去的主教鱼和修士鱼重新焕发了生机。它们死过无数次又复活无数次,漂浮不定的生命有时像浮游生物般短暂,有时又像一座岛屿般悠长。存在迷离在时间和空间之外,无所事事的它们在神殿周围寻找着说不出的乐趣,或者说给进来人一点点小小的磨难。
主教鱼抬头看了眼葛瑞斯的背影,沉默又伤感的低下了头,它临死前的一刹那回忆起了与葛瑞斯玩耍的快乐场景,可惜很快又会忘记的,像放进了海底旋涡的中搅了搅。
当鲸鱼又游回来的时候,主教鱼已经将过去美好的回忆忘记了。它露出开怀的笑容振奋了精神,骄傲的昂起他的头,口中默念着魔咒,不安的高高挥舞着权杖,给立在远处给新的马车换了新的车灯。
充当车灯的闪光鮟鱇鱼在车厢上不安地动了动腮部,惹得主教鱼张口就将它吃掉了。嘴巴咀嚼了两下,一股难以言语的美妙滋味直冲击着味蕾,主教鱼顿时露出新奇的笑容。
修士鱼则围绕着刚才的“主教鱼之死”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但没有一个敢去问身为当事人的主教鱼。
瘸着一条腿的修士鱼顺手摘下珊瑚上的破烂牛皮纸,口水舔了舔,将原本的字迹吃了下去。眼珠子左转右转,满意的点点头,喷出口墨水垂着眼皮矜持的拿着纤细的鹅毛笔沾了两下。胳膊甩了甩,在上面记录着各方的言论,绘制者错综复杂的思路图。偶尔忍不住仰起头打了个哈欠,再从手心吐口墨水。
海底是个神秘的世界。
葛瑞斯顺着花岗岩的地面往前走,静谧的世界被她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仿佛空落落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缭绕的烟气,极其的不切实际。葛瑞斯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却也只看到一堆的暗礁和轮船的遗迹。
海底包容万物。粘稠的石油从崭新却不幸沉落的轮船上像是陆地上的浓烟似的朝上飘散,流沙似的穿过神庙的墙壁到了葛瑞斯的身边。
一条傻乎乎的小盲虾从角落中窜出,将黑亮的油打乱,它或许以为自己在进行美好的绘画。葛瑞斯受到惊吓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正向上漂浮的石油后叹了一口气,吐着气嘘了声,将小盲虾从石油跟前赶走。
葛瑞斯看不清身后,但能感觉到黛丝的后背已经被黑乌乌的石油染黑了,连雪白的丝绒花都被石油压的微微凹在丝织布上。
神殿的大理石圆柱仿佛被幽深的海水浸泡着,牢靠依在地面的莲花形支撑面残留无数岁月的痕迹,微微透出褐色的腐蚀面。剥落壁画的位置被一道道闪电般不规则的裂痕侵占着,虚幻的黑蝙蝠趴在裂缝中往里窥探,像是真正的蝙蝠一样找寻着吃食。
黛丝难受的哼了一声,蝙蝠被吓得身体乱抖,下一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灰都不落。
葛瑞斯依靠在橄榄枝做装饰的花坛上短暂的休息着,动了动粗重的脖子,探出头看了眼黛丝,握紧了酸疼的双手往前走。
幽光从多管发光水母身上冒出来,葛瑞斯视线一闪,它便从神庙的塔门到了眼前。像是没有看到葛瑞斯一般,水母蘑菇状透明的身躯像个漏气的气球般鼓动两下,短短的脚迈着小步子到了布满彩色浮雕的列柱大厅。
水母全身都被海水浸润着,自由自在的在水中徜徉,并没有被眼前的幻觉吸引。被此处吸引的只能是不存在这里的人,此处有无数真实的生命,但只有葛瑞斯可见此处的壮观。
此时的葛瑞斯才深切的感受到她的世界全都倒了过来。
“黛丝,我的女儿,你要坚持住。”葛瑞斯将脑中的思绪甩了甩,好像多管水母少了的脚都跑进了葛瑞斯的脑中,还毫无约束的打了上百个结,她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结打开。
葛瑞斯踏出神庙后,在她身后的所有虚幻消失不见,就像一条细线被抽走,连痕迹也被抹掉了。水母在一片**中嬉戏,神庙无影无踪。
“唔。”葛瑞斯看着眼前繁复绚丽的景象张了张嘴巴。
在她的前方是失落大陆的一片,神秘莫测的人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