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金钱。”
不出立夏的意料, 这位被他观察近半年的司机,在狠狠吞咽了几下之后,抬手抽起近在咫尺的钞票。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这个男人的目的……的确是想要一票大的, 他需要钱。
立夏看到对方眼睛里传递出的贪婪。
“希望你的[尾款]对得起定金。”男人摩擦一下手掌, 再把向方向盘时,脚下油门直接到底。
立夏少年随惯力后仰,窗外一切飞逝,是边繁盛边腐烂衰颓的横滨。
他看见春季嫩绿的植株成道路平行的残影, 及道路宽阔后,因遥远而愈加醒目的擂钵街。
他们脱离那爆炸中心点一般的地域范围, 直到再也看不到擂钵街的标志性凹陷边沿,再到离开横滨, 一切建筑都在身后流逝,而车前如全新世界的入口――肉眼可见的繁华。
人类、人类。
人类的声音。
人的数量陡然增多,街道上的车辆也是, 似乎从废土一瞬间回归现代化的街市。
与喧嚷和生机一同而来的,则是新的问题。
堵车了。
少年的情绪随着一挪一停的车,和似乎总是呈现红色的信号灯焦灼起来。
司机的目光几度在车内的中央后视镜向后方扫过,每一次透过镜子的短暂目光交接,他都看到对方的视线正在腕表上。
这极频繁的概率,几乎令人产生听到秒针转动的咔擦声的幻听,表盘代表时间, 以及一圈圈转轮的眩晕错觉。
似乎有更高维度上的某个存在,向人世投下一瞥, ‘祂’注视着某个年轻的人类, 却也顺带看到了那透过玻璃制品看着他的……残渣。
污秽、恶意。
精神的污浊化, 目光的交错,维度的叠合。
蠕动、蠕动……恐惧。
冷汗飞快渗出,顺着鬓角眉势滑下。
“……”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
司机在略微恍惚的精神状态里抬起头,似乎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是线。
线,绷紧又断裂的声音。
――“来不及了。”
少年冷水般沉粹的嗓音传来,焦灼之中的状态清明一瞬,男人随之下意识的将目光在后视镜处收回。
他这才意识到,在之前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他是没有呼吸的,氧气大团大团涌入肺腔,头脑却呈现出一种晕乎乎的状态。
“……”对方似乎又说了什么。
他甚至没来得及制止对方下车的行径,没来得及利用对方‘赶时间’这一点进行扯皮,来索取更多的钱财。
当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想,对方怎么在行车门锁安全控制未解除时自行打开车门。
后座上静静的躺着五沓扎住的万元钞票,没一沓都是足150张,不多不少,少年冲下车去,只留一个阔袖猎猎的背影。
他漆黑的发梢颠簸在早春的风里,显得柔软却也锋利,兜帽被高高扬起,落下时恰好扣在发顶上。
司机先生在驾驶位上持续呆滞,彻底清醒时,恰好是绿灯的闪起碍于交通规则,他不得不驱车继续向前。
直到车子又向前行使出很长的一段路后,男人才悄然回想起,留下巨款后自行下车的少年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说――
‘带着这笔钱离开横滨吧。’
‘向前走,别去看,也别再回来。’
没有恶意,没有威胁,只是一句普通的关心,以及在基于自身能力范畴之中时所能达成的‘帮助’。
他有钱了,在支付完孩子高昂的天价手术费后,也能有着颇多的余留,足够他安稳度过接下来的几年,去新的城市找一份安定的工作。
……男人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流泪,只是在意识时就再也无法抑止。
是因为那失去呼吸的一分钟吗,还是头脑里模糊的恐惧感。
但细细回想后,没有畏惧,没有害怕,只有淡淡的……温情的悚然。
他想起对方岁光线变化而抬目的时刻,眼底清透的色调从浅金逐渐垂映出天上蓝的光泽。
如光明蝶的振翅。
四月了。
街边的樱树极尽生命的盛开,绽放着、绚烂着,却又在枝桠上坠落,柔软的坠入尘网。
地面上的粉白色向着天边延展。
人类总是和一切生物,共享着同一片的天空,他们在那之中看到颜色,看到红黄蓝交织延伸出的美丽。享有同样的大地。
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
短暂擦身而过的行人取出自己的手机查看,发觉是听错了他人的手机后又收回,继续向前。
立夏却并没有察觉到袖兜中手机的震动变化,远在横滨的高野编辑正满心欢喜的发完邮件等待着‘咕哒老师’的答复。
四月份,《fate/grand order》第四卷·俄刻阿诺斯也将在近日发售,各方都期望能举办一场签售会来作为新一年的开场。
只是被书迷和文娱各界期待着的这位作者,却并未及时看到这条讯息。
对现在的立夏而言,一切对他都不再有吸引力,也抽不出查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