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文生医馆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枯井,相传苍蓝城最早的居民便是随这口井的开凿而定居的,可伴随着连年大旱,这口井也逐渐荒废了。如同退休的戍边的卫士,肃穆不语地站在岗位上,只是存在早已被人们淡忘。
井旁的树上生长着蜿蜒的藤蔓,垂到地上,将井围的密不透风。
“如果说我看见的是一汪清泉,我听见的是爆竹轰鸣,我记住的是不曾存在的过去。那我还会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吗?”那人的手在井沿来回划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要怎么称呼他呢?他曾是佘三,亦是赵安,曾是郭桓,亦是徐标,他自称的姓名很长,林颛听不懂,也记不住。
年复一年岁月轮转,万物入春则生,入秋则暮,化为世间凡尘。姑且,就叫他万秋尘好了。
林颛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位勉强称得上朋友的家伙,拔剑斩断了藤蔓,月色瞬间填满了空白的阴影。
“只有自己斩断,才能打破盘根错节的因果螺旋。”
钟参的体术并不强,只要抓住他反应不过来的时机...
楣死盯着钟参的浅灰色的眼睛,从中捕捉一丝一缕的信息,她瞥见角落里堆满了不用的桌椅,一直累到房顶。
楣慢慢起身,与钟参保持着对峙的距离,缓缓向那个角落移动。走到预想的地点后,装作鲁莽地向钟参刺去。再还有半步远的时候,楣看出钟参已经向她身后的方向瞥。
她猛然向角落跃去,趁机抽出支撑偌大桌椅堆的木杆,在钟参闪过来的瞬间,桌椅板凳倾泻而下。楣两步跑回原来的位置,拿出早已开了口的桐油桶,将桐油淋在堆砌物上,扔出烛灯,刹那间燃起熊熊大火。
噼啵声中,似乎夹杂了钟参的哀嚎。脑海中掠过短暂的空白。
楣拭去额头的汗珠,长抒一口气,只要火焰不熄灭,就算他钟参能无限修复自己,也没有精力瞬间移动了吧(因为楣发觉每次钟参瞬间移动后看起来都异常疲惫)。纳福阁几乎全部为木质结构,火,是不会熄灭的。
楣倚在栏杆上,稍作休息,窗外的夜景很美,满月当头,银辉尽洒。
楣突然想有一个人陪她一同赏月,但想不出到底邀谁来同享。
“月色真美。”她喃喃。
“如果那个人也在就好了。”浅灰色的瞳孔与楣的视线交集,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
“你是这么想的吧。”
“什么...怎么可能...”楣向后退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焰。
“如果刚才那个我是假的呢?”钟参说着,从他身侧分裂出一个身影,微微抖动后,变成另一个钟参的模样。
无法理解,难以想象。看着一步步迫近的钟参,楣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与钟参正面对抗毫无胜算可言,只有逃跑,远离他才能...
她下意识地跳上栏杆,从窗口向下望,明明只有二层高,却看不见窗外的地面。
一定是,一定是钟参释放的幻象搞的鬼,楣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只感觉脚下有些湿滑。
地面上忽然出现一柄倒立着的剑,锋利的剑刃直指着楣的心口,她来不及躲闪,被剑刃笔直地贯穿。
危立的纳福阁变成一丈高的假山,上面站着两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楣觉得似曾相识,却无力辨认。
鲜血染红了池水,楣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幻想,她只感到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
“你终于死了啊,碍事的家伙。”
“就因为你,耽误了我整整五十年的岁月。”
寒冷,寒冷,无尽的寒冷。
好想暖和一点,有没有炉火,让我取暖,哪怕一下也好...
忽然,从脚蔓延到周身的暖意包裹了她,她闻到了刺鼻的烧焦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跌倒在地上,手肘和脸上都划破了皮。
还未来得及感受暖意,她回过身,发现带来温暖的不是炉火,而是燃烧的村庄,大火将村庄吞噬,而她依稀记得这是自己曾生活过的地方。
火焰似有灵性般发现了她,簇拥着向她奔来,她顾不得穿上脱落的鞋,只得没命的向前跑,脚下的大地变得炽热滚烫,河流化作翻涌的岩浆,她在河岸边停下了脚步,因为已无路可走。
翻涌的热浪冲昏头脑,她竭力保持清醒,现如今唯一活命的路就是越过这条“河”。
她向后退了几步,铆足劲助跑,纵身一跃,前脚踩到了厚实的土壤,可后脚落地时因为没有鞋子的缘故打了滑,没入岩浆之中。
“啊!”她惨叫着将变成焦黑色的脚抽出来,肌肉剧痛地抽搐,熊熊火焰再一次包围了她。
“求求你...放过我,我还不想...不想死。”
火焰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微微露出一个缺口,她趁机逃了出去。
可是,要逃去哪里呢?
炙热感消失不见,转瞬间天色变阴,空中飘下鹅毛大雪,凛冽寒风中,她扶住一个棵常青的松歇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是你渴求的温暖与凉爽吗?我想我应该满足你了吧。”钟参语气与话语强烈的反差感令她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