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的夜。文微借着皎洁的月光,费力地抄着借来的医书。
“当归,性温,味甘、辛...”文微边抄边喃喃。忽而听见窗边有人唤他的名字。
文微从窗隙(年久失修)中探出头,果不其然是他。
“苏生兄,这么晚了作甚?”
“不晚不晚,走走走,带你玩去。”魏苏生挎着剑,披散着头发,叉着腰,一副很没礼节的样子。
“玩?”文微想着还有大半没抄完的的书,无奈地笑了笑,
“苏生兄,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了。”
“别嘛~你也出来透透气,整天学学学都快学傻了!”
“我倒是也想歇着,还不是家里穷,谁像你,腰缠万贯,坐着数钱都衣食无忧。”文微说着,已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如果我今儿玩高兴了,回去和家父说几句好话,你还书的日期说不定还能延后几天。”
“你...你们这些做买卖的就知道使阴谋诡计。”文微飞奔出了门,被魏苏生一把抵住了头。
“你看,口嫌体正直。”
“切!”文微把头扭到一侧。
“今天去哪儿?别太远了,回来我还要继续看书。”
“就知道学。”魏苏生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干嘛又动手...”文微捂着头小声抱怨。
“今天,带你去个大地方转转。”魏苏生转过身,神神秘秘地看着文微。
“哪里?”
“知州徐标徐大人府上。”
“啊...”文微吓得张大了嘴。
“且...且不说道途远近,我...我一介布衣寒门,怎么能...”
“少废话,有我在不用担心。”魏苏生拽着文微就往前走,道路尽头,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若隐若现。
等走近了,文微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他忍不住问魏苏生。
“苏...苏生兄,车夫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你莫多问,只管在后面坐好就行。”
文微看着魏苏生麻利地跨到车夫的位置上,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但他深知自己拦不住这位放荡不羁的魏公子。
随着马鞭下的一声嘶鸣,马车如风驰电掣般飞速行驶,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文微抱着车门的横条惊慌的乞求和魏苏生狂放的笑声。
魏苏生确乎一直是这样的人,他父亲魏长英是谒州有名的财主,祖上几辈积累的万贯家财,按理说像魏苏生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在书香熏陶下成为一代名儒,便是游手好闲,每天弄犬斗鸡的公子哥,可他哪种也不是。
用魏苏生的话说,魏苏生就是魏苏生,干嘛非给自己加一个虚无缥缈的套子。
那时文微去魏家借书,正巧被魏苏生撞上,他见是魏家公子,连忙向右侧闪躲,却被魏苏生扥住衣领。
“哟~我听家父说过,有个家中不济的小孩天资聪颖,甚喜读书,前几日还把我的《易经》借走了,说的就是你吧。”
文微看着魏苏生咄咄逼人的架势,十分害怕。
“公...公子,是我冒犯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魏苏生一松手,文微跌在地上。
“那这样,咱们约法三章。第一,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魏苏生,把这些恶心的敬称去掉;第二,下次从正门走,别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你又不是来偷书的;第三,以后常来玩,我一个人在这里太没意思。”
魏苏生伸出的三根手指在文微面前摇晃,若不是屁股是传来阵痛,他一定会怀疑这是在梦里。曾经他自觉把自己与金丝玉缕的达官贵人隔开,而魏苏生用行动告诉他,这层障壁,其实并不存在。
魏苏生,就是这样的形象吧。宝蓝色的华服与未曾出鞘的三尺青锋在文微的心目中勾勒出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他会结一帮江湖朋友,不时饮酒作乐,也会蹲守多日,替官府缉拿逃犯,他会因家中琐事与父母大吵一架,也会忍不住文微渴求的目光给他买花灯。放在再古一些的朝代,说不定是哪位骚人才子,亦或是江湖豪杰。
“驭~”魏苏生双手拽紧缰绳,马车“稳稳”地停在徐府门前。
文微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虽说已不是第一次被飙车,但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别磨叽了,走,进来吧。”魏苏生在前面招手。
“等...等一下,让我先把衣冠。”
“哎呀不用那么拘谨,徐府没什么规矩的。”说着就把手足无措的文微拖走了。
魏长英的车夫恰巧将马车停在附近,进门前,魏苏生让车夫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门。
稍稍缓过神,文微才认清传说中的徐府的样貌。
单是前庭,便有鎏金的匾,朱红的门,上刻各式精美雕文,东南角开了一片池塘,池水环绕着高出院墙的假山,一股清溪从山间穿过又绕屋蜿蜒,青墙边覆着修剪整齐的名贵花草,墙头上也立着一列铜冶的形态各异的飞禽走兽。
这样的排场,文微只在魏苏生家见过,而且比魏苏生家更宏大。
“不愧为知州...这么气派。”
“为官不为民所想,只顾自我享受,有什么值得崇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