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温玟时常会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绪:上一秒还觉得无比高兴,下一秒却莫名想要流泪,恨不能躲进洞穴里让谁都找不到。
看着腿上的鳞片,心就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所有累积的焦躁在这一刹突然决堤:温玟的眼神一点点暗沉下来,只觉整个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为什么又是自己呢?
温玟关起了灯,在黑暗里咬紧下唇,无声又疯狂的,开始拔着腿上的鳞片……
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这么狰狞恐怖的鳞片会长在她的腿上。
但她已经习惯了生活对她的恶意:每当她感觉生活稍稍变好,就总会出现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碎所有的喜悦。
温玟的反抗一向是是沉默而疯狂的。
尖锐的疼痛从双腿传来,逐渐蔓延到全身,腿上火辣辣的疼,鲜血从双腿慢慢流下,温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却绝望地发现:那些刚刚拔除掉鳞片的地方,那些血肉模糊的窟窿里,重新又长出了新的鳞片……
一片、两片……鳞片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温玟拔掉一片,另一片很快就又生长出来。
温玟咬紧下唇,心中忽然间就生出了一种愤懑,她忍着剧烈的疼痛,较劲一般飞快地拔着鳞片,直到彻底力竭,眼神干涸地躺到了轮椅上——
腿上仍然长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像极了是命运无声的嘲弄。
好绝望啊!
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海,周围一片汪洋,完全透不过气来。
温玟知道自己可能生病了:在来到花溪村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察觉到类似高兴的情绪了。对外界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敏感,也越来越排斥和其余人接触。但她自瘫痪以来一直很孤僻,所以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的症状。
但至少,那时候的她是主动拒绝和其余人接触,如今的她已经变成了怪物,未来只能被动回避着所有人……
谁会愿意和半人半鱼的怪物在一起呢?连最胆大自来熟的白佳怡小朋友都无法接受……
温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但这一刹那她真的无比难过,像是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心里又是自弃又觉得无比委屈……
外头的太阳一点点下落,落到了山的另一面,天慢慢黑了下来,外头传来厨房里白清韶烹炒食物的声音,白佳怡小朋友打开了电视剧,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哈哈’大笑……
温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渐渐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在一点点慢慢下沉,浑身渐渐僵硬,然后堕入永寂的黑暗,似乎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温玟阿姨,你睡着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白佳怡小朋友瞪大眼,端着一根蜡烛,心疼地看着温玟的腿。
她揉了揉眼睛,有那么一刹那,白佳怡看到温玟的腿上长满了和她相似的鳞片,但烛光一靠近,白佳怡只看到了一条血迹斑斑,布满了血痕的腿……
·
温玟慌忙掩饰一般拉起了裙子。
但已经迟了。
担忧的白佳怡小朋友已经迈着小短腿‘噔噔’跑了出去,大声叫来了刚刚做完饭的白清韶和拎着杀好的鸡、带了一个大西瓜回来的外婆……
温玟自己也觉得奇怪:当听到白佳怡口不择言喊起白清韶‘妈妈’的时候,竟还有心思为白清韶觉得担心……
白清韶和她外婆没多久就进来了:她刚刚做完晚饭,前一天又担忧着雨势一晚上没有休息,进来的时候模样明显有些疲惫。
被三人齐刷刷看着,温玟的目光在白清韶眼下的青黑上定格了一刹,莫名的就觉得无比丢脸,忍不住别过了头:“我只是被蚊子咬了,指甲太长,挠起来的时候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
白清韶和外婆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白佳怡却明显信了这个蹩脚的借口,声音里充满了内疚:“温玟阿姨对不起,我忘记在房间里点蚊香了……”
外婆朝着白清韶使了个眼色,顺势摸了摸白佳怡的头:“那我们先出去点蚊香,让姐姐给温玟阿姨上药好不好?”
白佳怡小朋友点了点头,愣愣地跟着太奶奶往外走,点好蚊香之后正要把蚊香送进房间,太奶奶却又叫住了她:“佳怡,太奶奶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白佳怡一愣,随即立即紧张了起来——
这是太奶奶第二次用这样的语调和白佳怡说话。
再上一次的时候是大概一年前。
那时候妈妈还没回来,白佳怡摔了一跤蹭破了一大块皮,虽然涂了药之后感觉不到疼了,但白佳怡小朋友是个喜欢撒娇的小朋友,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刻意撒娇说好疼好疼,想要妈妈回来,她却不知道妈妈那时候因为即将离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根本抽不出空来……
电话里的妈妈很担心,甚至急出了哭腔。
白佳怡有些后悔,感觉吓到了妈妈,但那时候年纪小,白佳怡小朋友不知道怎么表达说自己已经不疼了,之所以喊疼只是在撒娇……
因此,白佳怡小朋友感觉做错了事,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