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城市渐渐入梦。小区里还亮着的那几盏灯,是等待,等待那些大街小巷里晚归的身影。那盏灯,是我们无论多么疲惫,也要去守候的温明。
……
酒店里,裹着浴巾的姑娘是顾长念的混双搭档,家在雁塔区,离比赛的球馆太远,跟顾长念合租了套房,图个方便。姑娘性格落落大方,少了些许女子的柔情,多了些少年的不羁。同一贯冷峻内向的顾长念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很快跟蒋舒寒打成一片,两个大姑娘,丝毫不顾忌屋里还有两个大男孩,同小孩子一般,玩闹到深夜才疲惫地倒在床上。
夜越发幽静,顾长念睡得很沉,旁边的宋锦年却迟迟未眠。宋锦年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推开阳台的小门,趴在栏杆上。
街道灯火通明,却少了车与行人。微凉的风吹走城市的干闷,阳台上的宋锦年,慵懒地燃起一支香烟。
他又一次跌入了回忆的深渊,董小野的身影挥之不去。女孩梳着高马尾,黑色长裙衣袂飘飘,亭亭玉立。初见时的笑颜,手心里的余温,唇齿间的橘子味汽水,咖啡店里拂过鬓角的手指。那片桔梗花的海,纯白色的,凋谢了,却迟迟不肯再开了。
“哗……”
阳台的门被推开,蒋舒寒穿着酒店里的一次性睡衣,头发散披在肩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蒋舒寒声音很轻,不想打破宋锦年想要的那份平静。
“睡不着,透透气,你呢?”宋锦年望向安静的夜街,缓缓开口。
“我也是……”蒋舒寒缓缓走向宋锦年,趴在他旁边,顺着宋锦年的视线,同样痴痴地望着街上稀散的车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舒寒突然开口:“怎么了,有心事?”
宋锦年不掷一词,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玉溪初心,宋锦年常抽的烟,烟把上心形的孔隙,烟盒上的那句‘初恋没了,初心还在。’,或许是宋锦年选择它的理由。
“玉溪初心?也给我一根吧!”
宋锦年怔了怔,把烟递了过去,两只手不经意间触碰,那一瞬的感觉,让宋锦年刻骨铭心。女孩的手掌有着宋锦年从未接触过的冰冷,宋锦年又怔住了,一大一小两只手连在空气里,几秒过后,蒋舒寒笑着抽回右手,宋锦年瞬间脸红。
蒋舒寒不太熟练地点烟,吐一口烟云,这是宋锦年第一次在眼前的女孩身上感受到忧伤。
两人很默契的闭口不言,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晚风吹着林荫沙沙作响,‘唰……唰……’,偶尔驶过的几辆汽车,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喧嘫。
两颗陌生的心,在这一刻有了交集,相识不过半日,却似百年熟知。
……
东边的云朵涂上金黄色胭脂,神明不曾贩卖日出,每一束阳光都是慷慨的礼赠。无人问津的港口总是开满鲜花,日出只会眷恋早起的人儿。
橘子挂在天边,陪你看日出日落的人呢?还在身边吗?
六点钟,宋锦年睁开朦胧的睡眼,感觉到左肩上压着的重量,转过头一看,蒋舒寒靠在上面,头枕在他的左肩。一时间宋锦年不知所措,时间还早,不想破坏蒋舒寒的好梦,但却很尴尬,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想了想,宋锦年还是决定不要打扰到对方,尽量保持身体不动。
清早的风吹起女孩的发丝,金黄色,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宋锦年偏过头,云破日出的那束光,直直照向依靠着的两人。
云层的缝隙模糊成心的模样,恰巧划过一抹昏黄,她的影子短了,此刻,所有的爱意都有了形状。
宋锦年扬起脸,阳光洒在他干净的面颊上,温暖的。闭上眼,宋锦年恍然间看到,董小野站在花海中央,穿着初见时的黑色短袖,依旧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她笑着招手,嘴里说着的却不是‘你好’,而是‘再见’。
……
左肩上少女脸庞柔软,体态轻盈。宋锦年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连心跳也快了。
搞怪的风把女孩柔顺的发丝吹到少年峰挺的鼻翼上,宋锦年忍不住打喷嚏,虽然力度控制到最小,却还是惊醒了熟睡的女孩。
蒋舒寒不肯睁眼,脸在宋锦年的左肩上来回蹭,嘴里发出慵懒的哼唧声。十几秒后,蒋舒寒完全清醒,感受到脸上的温度和骨骼的坚硬,猛地坐直身子。蒋舒寒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靠在一个男生身上睡了一整晚,绯红色瞬间爬上女孩的脸颊。
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都想开口解释,却都欲言又止。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停留在彼此眼中的星河,在星河里找寻到彼此的那一刻,连时间也静止。
……
你呢?那个一起看日出的人,还在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