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琳的葬礼举行的那天,天空中下了很大的雨。许多来参加的人都打着伞,将伞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伞下人的面容。
温雅和妈妈打着同一把伞,与其他人一样,伞檐压得低到她几乎看不见妹妹的灵堂。她觉得这样也好,不用看见那张黑白的遗照也不用看见那个大大的”奠“字。每当看到照片中那个笑魇如花的妹妹,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倒在地,并且硬生生被车轮碾轧过去,温雅就觉得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银针扎着般刺痛着。
虽然看不见许多来者的脸,但温雅大致能够从身形和穿着打扮中分辨出他们大致都是谁。有一些是家里的亲戚,有一些是妹妹平日里玩得好的朋友。雨声夹杂着小声的啜泣,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不过,当目光扫过一棵树的时候,温雅看见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他没有打伞,只是好像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五官很清秀,皮肤白皙,眼睛也生得十分漂亮。他看起来很高,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敞开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牛仔裤。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好奇,温雅跟妈妈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去一下卫生间,然后便径直朝那个男人走过去。她快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有看见她一样,还在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你好。”温雅在他面前站定,抬起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人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请问您是······”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似乎愣了愣,随后便笑了笑:”我叫梁以竹。“
“你是小琳的朋友吗?从前好像没听她说起过。“
“哦,我······”这个叫梁以竹的男人一时有些语塞,“我跟她可能不是那么熟。”
“这样啊。”温雅只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与妹妹不熟的人,也许不会大老远跑到他们温家人的老家来参加妹妹的葬礼。
“你一定是她的······姐姐吧。”
“对,我是她的姐姐,我叫温雅。”
“你是不是······特别会做······一种甜点。”梁以竹犹豫着说道。
温雅有些惊讶:“甜点?你是说蛋挞吗?”
“对,对,蛋挞!蛋挞!”梁以竹好像如梦初醒一般,兴奋地重复着温雅的话。
这别是个傻子吧,温雅心里想着。
刚刚还因为“蛋挞”二字兴高采烈的男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悲伤起来。他的眼眶有些泛红,目光微微低垂下来。温雅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他的眼角却淌出了眼泪。有了第一滴泪,便有第二滴第三滴,他止不住地哭泣起来。
“是蛋挞啊,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温雅说话,“当年她递给我的,是装着你做的蛋挞的,热乎乎的纸袋子。”
“别哭,别哭。”温雅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突然开始哭泣的他,“你是想起小琳了吗?”
“我想起了她,想起了那个热乎乎的纸袋子。她告诉我,袋子里的蛋挞是她的姐姐做的。那一天雨也下得很大,跟今天的雨一样大。”梁以竹好像努力在脑海中构建着那一段回忆一样,“纸袋子里装的蛋挞很好吃,是我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只要别人吃着高兴,我做着也高兴了。”温雅忍不住去伸出手拍了拍他因为啜泣而上下起伏的后背,“我一直想要开一家面包店,小琳以前还说要帮我收账。如果将来真能开起来的话,你愿意来捧场吗?”
梁以竹抬起目光来看着她,明明已经是一米八的高个子,眼里却有着八岁孩童一般的期望。他点了点头,眉眼弯弯朝她温柔地笑着。他的笑容在寒冷的雨天给予了她一点点温暖,她也朝他笑了笑。
“好了,我先回去了。谢谢你来参加小琳的葬礼,小琳向来喜欢热闹。”温雅挥挥手朝他道别。
当她回到妈妈的身边,妈妈问她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她解释说是卫生间有人排队。她看见妈妈的脸上满是泪水,一定是流了很多泪。
当温雅转头再去看向那棵树的时候,发现树下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幽灵一样的男人。他的举止言语都是那么怪异,让温雅不得不心中起疑。
妈妈将伞檐抬高了些,但温雅还是不敢抬头去看妹妹的遗像。她知道自己一旦将目光放在那上面,眼泪必定会不可控制地掉落下来。她不想哭,因为在小琳的眼里她一直是坚强的姐姐,一直是她可以放心依靠的人。她知道,小琳如果在天上能看见的话,一定希望姐姐可以安抚爸爸妈妈,可以让爸爸妈妈不要失去生活的希望。
对全天下的父母来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都是世间至痛。
温琳的葬礼结束以后,许多人来安抚因为失去女儿而一直处在悲痛之中的老两口。等到大家相继离去以后,温雅搀扶着因为悲伤而走路不稳的妈妈,跟着爸爸一起乘车回家。
温雅想起妹妹生前最喜欢自己做的蛋挞,甚至说只要有姐姐做的蛋挞吃,这辈子就知足了。也是因为妹妹时常说喜欢自己做的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