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陈景和的到来,可以看出东莞县上上下下确实做足了功课。
不说被打扫到一尘不染的县署衙门亦或者同样整洁、干净的县城内部,这些充其量算是环境不错,一个官员能拿出手最好的表现,自然还得是政绩。
李延宗为陈景和准备了充足且十分漂亮的成绩单,跃跃欲试的随时准备进行汇报,结果陈景和只是大估摸着看了一遍后,就放到一边,亦不多问。
“走吧。”
“走、走?”
李延宗很是惊愕,眼瞅着陈景和已经起身,慌忙站起来言道:“蕃台,您这刚来,就、就这么走了?”
“那不然呢?”
“这起码留下来吃顿便饭吧,我们东莞上上下下对您的到来那可是翘首以盼,士绅各界贤达可是都候着呢。”
陈景和哦了一声:“既然如此,本官倒也不好拒了大家伙的一番热忱,是这个意思吧。”
“对对对。”李延宗立马变出一副小模样:“蕃台体恤下情,下官等人铭感五内。”
“就算是吃饭,也不在这吃。”
陈景和拔腿就往县衙外走:“既然都想宴请本官,那就本官选个地方吧。”
“去哪?”
“明珠港。”
落在身后跟着陈景和往外走的李延宗、葛和两人顿时齐齐变色,互相对视一眼后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果然!
陈景和这次来,就是冲着芙蓉花的事来的。
“蕃台、蕃台!”
慌乱归慌乱,李延宗还是赶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道:“蕃台,明珠港离东莞甚远,最快也要两日方可到达,中间还要转海路,您可是千金之子,依下官言,咱们还是先准备一番再去吧。”
所谓明珠港,其位置放到五百年后会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
维多利亚港。
没错,也就是香港。
只不过此时的香港那地界,就只是渔村,算是东莞这个县辖下的偏远地区。
“两天就两天,中间要是饿了,路上随便对付点,有店住店,没店宿营。”
陈景和不可能给李延宗等人通风报信的时间,说动行就动行,坐上马车就下令出发。
一标广州锦衣卫指挥使司的锦衣卫跟随护卫,外围还有按察使司的官差。
这个安保的级别对比其他各省的布政使自然是高了点,反正现在广东各界都知道陈景和的太子身份,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下李延宗没了办法,他只能小声同葛和言道。
“快马加鞭派人去明珠港通知一声。”
后者面露难色:“再快,最多也就比太子快一天,一天的时间,哪里够明珠港货船转移的,更何况,那地方每个时辰都有南印度公司和阿拉伯商会的海船入埠,络绎不绝,禁不住的。”
听到这话,李延宗顿时牙疼起来。
“娘的,这样,你通知那个叫蒲文的跟咱们一起去,咱们不能替他抗雷,要是太子现场震怒,想杀人出气,总不能咱们死吧。”
葛和暗道还得是李延宗,都这时候了,还能想到甩锅的办法,当下点点头立马折身安排人手去办。
“还有,派人去广州。”
“找江知府?”
“你傻不傻,江正勋和陈景和他俩明显是穿一条裤子的,你找他自首啊,去我家,和我叔父说一声。”
李延宗口中的叔父,自然就是广东四大家之一,李家的家主了。
“太子只要到了明珠港,八成这个雷就得炸,咱们东莞铁定是没本事过这一关,另外指着咱俩自己扛也扛不住,让我叔父想办法吧,看看能不能多把些人拉下水,水下的鳄鱼多,咱们俩就是小虾米,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李延宗慌而不乱,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之后,细想想没有其他疏漏的地方,这才整理一番官袍,深吸一口气踏上自己的马车。
车夫也是他们李家的老家奴了,小声问上一句。
“老爷,咱们真去明珠港?”
“不然呢,跑啊。”
李延宗闭上眼,倦意十足的挥手:“走吧,忠伯。”
“诶。”
叫忠伯的老人催动起马车,末了还是不放心的又说上一句:“老爷,要不要和夫人说一声,让她带着少爷小姐先出海避避风头?”
这是怕东窗事发,朝廷祸连满门。
“这个不用怕。”
李延宗倒是放心的紧:“当年就是大王一力推动的废除株连制,这么多年了,犯下天怒人怨案子的官员又不鲜少,哪有一个连累妻儿老小的,朝廷的法度还是清明的。
太子爷就是再恼、再怒,难不成还能让大王向他让步?要真这样做,这太子当不长。”
主仆二人没再多言,车厢内陷入了寂静,许久后李延宗睁开了眼,撩起帘布向马车外看了一眼。
出城了。
看着窗外的景色,李延宗深深叹了口气。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再看到自己主政下的东莞了。
别看清晨迎接的时候李延宗如此自信,但真当这个时刻来临的时候,要说不怕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人心似铁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