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云甫抵达广州的当天夜里,盛大的晚宴在万国酒楼开席。
而在这之前,方俭被赐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广州城。
这也让当晚的宴会,少了些欢腾热闹,多了些胆战心惊。
当然,胆战心惊的人中绝不包括江正勋。
这位新任的广州知府此刻正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之中。
从正四品的广东商会会长,一跃升任从二品的广州知府,这种升迁速度,打永乐朝之后可再也没出现过。
就说杨士奇官做的大吧,那也是一级一级的升,就算速度快了些,一年两级。
但像这种一口气升三级堪称跨越鸿沟般的升迁,好像,也就他江正勋了!
“明松,我打算把你调进知府衙门来。”
晚宴的过程中,江正勋找了个空当同陈景和分享了自己的喜悦,并且表示打算把后者调入知府衙门任职。
这也很正常,毕竟新官上任,手边总得有几个用顺手的属下。
江正勋思来想去,没有谁比陈景和更合适的人选了。
不仅有背景,而且这几年的锻炼下来,能力也逐渐显现不少,可堪一用。
面对江正勋的有意提携,陈景和笑着点头,但他的目光仍一直放在陈云甫的身上。
此时的陈景和正在思考待会和陈云甫私下见面的时候该说什么。
怎么说也是亲爹,总不可能来一趟连父子单独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晚宴结束之后,陈云甫就在自己的驻跸之处召见了陈景和。
“儿臣叩见父王万福。”
“两年半的功夫,吾儿长成大小伙子了。”
陈云甫的眼神里满是欣慰,招手道:“快来孤近前坐,让爹好好看看。”
“是。”
陈景和搬了小凳子坐到陈云甫跟前,正襟危坐的样子让陈云甫很是满意。
“吾儿成熟了许多,这两年,工作的怎么样,生活上又如何?”
面对陈云甫的关心,陈景和鼻翼微颤,而后平静的回答道。
“工作上都还顺利,姝儿最近也有了喜。”
“什么?”
“姝儿有了喜。”
陈云甫顿时面露大喜之色,继而皱起眉头,愠怒道:“这么大的事,你缘何不给孤说一声。”
“儿臣知道父王日理万机,不敢惊扰,想着等姝儿生产后,·再将喜讯报之父王。”
“你,似乎对孤有气?”
“儿臣不敢。”陈景和垂首道:“父王德被四海,儿臣只有感恩之心,岂敢有他。”
陈云甫言道:“你的城府还缺些火候,撒谎还差些。”
“你我父子,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若是有委屈,就都说出来,今天这里没有君臣。”
陈景和立马昂起了头,嗫嚅半晌后开口。
“既如此,那儿臣斗胆了。”
“儿臣想请教父王,为什么让儿臣来广东?”
这是一种平铺直述的谈话方式,陈云甫本以为陈景和会一上来就拿东莞芙蓉花案和黄金走私案来质询,倒是算错了。
“锻炼。”陈云甫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词,至于到底是锻炼哪些方面,怎么锻炼,那就需要自行体会了。
陈景和显然已经猜到了陈云甫会这么回答,早有准备的接话说道。
“广东之地,官商勾结置律法于无物,儿臣上禀衙门也是石沉大海,向父王所写的书信,父王至今为何没有回应,儿臣在广东事事都做不成甚至无能做,锻炼一说又从何说起。”
陈云甫皱眉问道:“你向孤写过信?”
“父王不知道?”陈景和惊诧万分,随后也不去关心陈云甫是不是向自己撒谎,便挑明言道:“东莞贩卖芙蓉花的案子,儿臣同广州知府衙门汇报过,衙门不仅没管,反而遭到了陈嘉鼎的劝阻。
随后儿臣向父王书信,至今未有回应,没多久儿臣就被调动到广交所担任掌簿,自此离开东莞县。”
说到这里,陈景和看向陈云甫,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质问。
“因此,儿臣想请示父王,东莞贩卖芙蓉花一事,父王究竟是否知情?”
“孤,知道。”
虽然这两年,陈景和在心里已经相信了陈嘉鼎说的话,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现在听到陈云甫亲口承认,一时间还是有些失落。
“所以,父王也是为了钱,对吗。”
“钱?”陈云甫不屑一笑:“孤看不上这点钱。”
陈景和追问道:“既然父王看不上,缘何不下令彻查。”
“查谁?”
屋中只有父子二人没有侍应,陈云甫便自己动手倒起茶来,推给陈景和一杯“醒醒酒气。”
“东莞县百姓私种芙蓉花,由衙门做中间商联系,随后走国家的港口卖给南洋人和阿拉伯人,阿拉伯的商人呢将这些芙蓉花的原料拉往印度加工,最后出口卖到很多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百姓参与了、商人参与了、官员也参与了,甚至军队也参与了,并且,他们全部从中获利,你让孤去查,孤查谁?”
“军队怎么可能参与?”
“原料走广州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