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嘉鼎提出将陈景和调离东莞,方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开心。
毕竟不管怎么看,留着陈景和继续待在东莞,很可能是个隐患。
而陈嘉鼎主动开口将陈景和调离,明眼人一看就是一种保护的措施,而更重要的是释放出来的态度,陈家,绝不过问不该问的事,不做破坏大局的混蛋。
可陈景和却有些焦急,他想说自己来东莞做县令的任命是陈云甫金口玉言,在心里,陈景和依旧认为陈云甫这么做,就是为了锻炼自己。
包括现在自己查出东莞存在种植售卖芙蓉花的惊天大案。
老爹,是想通过这件惊世骇俗之大案,来磨炼自己。
若是被陈嘉鼎三言两语调离东莞去到劳什子的广交所看股票、搞经济,那自己还怎么磨炼?
“陈......”
才开口,那边的方俭已经哈哈笑了起来。
“说实话,陈县令当初带着任命文书来的时候,本官就觉得不合适,如此少年才俊去做县太爷那可不就是大材小用吗。
想想大王,他老人家二十岁的时候都居中央瞰全国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想要更好的识人用人,就该大胆重用。
地方县乡琐事,交给那些上了岁数的守成之辈最是妥当。这样,等本官回了府衙,里面上禀藩台。”
广交所名称虽然是广州股票交易所,但领导权不在广州府,而在布政使司,级别上和广州市舶司一样,是省管衙门。
所以人事任命要布政使司衙门说了才能算,方俭,没这个权力。
陈嘉鼎不耽误事,直言道:“藩台不正好在这呢吗,我去提一嘴。”
“好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有陈会长举荐,那可比我这个知府好使。”方俭吹捧了陈嘉鼎两句,顺道也就把这事给坐瓷实下来。
两人谁都没去关心过陈景和的态度。
一个是广州知府,级别上与广东布政副使同级的从二品大员。
一个是广东工商联会长,手握广交所、广州市舶司、港务局等多个关乎全广东经济发展走向的巨富豪商,论身份地位,确实没必要关心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
除非陈景和自曝家门。
而陈景和能说吗,他不能,因为不能,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嘉鼎、伍士皐、方俭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交谈中,就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屁股下的位子给换掉。
堂堂朝廷的五品县令,转眼间就成了广州股票监管局的副局兼广交所掌簿。
级别没变,权力,应该是大了许多。
毕竟,这是全广东最大的肥缺衙门。
而如此重要的人事变动就在这么三言两语、推杯换盏中完成了。
陈景和看的瞠目结舌。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切身的近距离感受政治,感受专属于权力的游戏。
明明权力是朝廷的,是属于王的权柄。可在地方,陈嘉鼎一个商人就能轻易的让伍士皐、方俭这种朝廷大员做出权力私相授受的逾矩之举!
一时间,陈景和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深深地挫败感把他笼罩。
自打离开南京之后,陈景和发现,他一直都像是个提线木偶般,根本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人生。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两个字就能概括。
权力!
自己压根就没有甚么权力。
什么太子,那只是一个身份而已,是陈云甫赋予自己先天的一种身份,而这种来自于他人恩舍的身份都是虚幻,只有切实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权力。
纵观整部中国史,自有考据的商代开始到如今的大明朝,太子多了去,能有实权的又有几个。
哪怕号称中国最有权力,绰号常务副皇帝的朱标,其做太子期间,很多事一样要忍气吞声的由着朱元璋去支配。
这一刻,陈景和的心底无限渴望权力。
如果自己有权力的话,就可以去彻查、去揭开广东恶臭难闻的腐败,将眼前这群官僚绳之以法!
在胡思乱想中,宴会结束了,伍士皐等官员都等着陪同杨士奇离开,后者却点了陈嘉鼎的名字,说有话要单独说,让伍士皐等人先行离开。
这可又让大家好一阵羡慕。
当然,杨士奇肯定不是留的陈嘉鼎,后者自己心里更清楚,所以伍士皐等人一离开,陈嘉鼎自己就非常识趣的将空间留给杨士奇和陈景和。
“臣杨士奇,参见太子殿下。”
没了外人,一整晚高坐上首的杨士奇慌忙起身向着陈景和参拜大礼,并请陈景和上座。
若是换做以前,陈景和也就理所当然的坐了过去,但此刻的陈景和却无奈一笑后摇头拒绝。
“叔父乃是国家重臣,我不过区区一个县令,哦对,过不了两天我可能连这个县令都不是了,还是叔父上座,下官敬佩末座就好。”
杨士奇一愣,颇多不可思议的看了陈景和几眼,沉默片刻后笑了起来。
怎么感觉这小子突然间成熟了一些?
当然,就算陈景和不愿意上座,杨士奇也不会坐,便换了座位坐到陈景和的对面。
“这次叔父来东莞,可带了父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