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桥和苟小河之间的“洗澡文化”,从俩人刚认识的时候就开始了。
村里长大的小孩儿没那么精细,苟小河身边只有一个姥姥,一个人拉扯着外孙,家里家外她忙都忙不过来,对苟小河基本就等于放养。
尤其是洗澡方面,小孩子没几个喜欢洗澡的,姥姥要是不喊苟小河洗,他是一点儿主动意识都没有。
边桥刚到苟家村那会儿是冬天,卫生问题暴露得还不怎么明显。
转年天气一暖和,他就受不了了。
每次苟小河从外面疯玩回来,挂着一身又是汗又是土的往屋里钻,边桥就烦,撵小河,让他“能不能先去洗个澡”。
他俩睡一个屋,苟小河不洗好澡,边桥连床沿都不让他趴,没少挨踹。
苟小河的卫生习惯几乎都是被边桥揍出来的,边桥被接走后他也一直保持下来。就是每次洗完澡回房间,没有边桥在那斜眉瞪眼的,他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这会儿又听见那句熟悉的嫌弃,苟小河打心底里舒服。
边桥带他去卫生间,他像小时候那样去捞边桥的手,想牵着,边桥头都没回,甩脏东西似的一把甩开。
“卫生间,拉开帘子后面有浴室。”边桥推开一楼拐角的门,侧身指给苟小河看,“你泡不泡澡?”
“我冲冲就行,来之前洗过了。”苟小河往里伸脑袋,卫生间不知道喷了什么,香喷喷的。
边桥松开门把转身就走,没两步又停下来。
“嗯?”苟小河正要关门,他憋得快尿裤子了,夹着腿露出半张脸。
“你不拿衣服?”边桥问,“洗完还穿这身?”
“哦。”苟小河赶紧跑去玄关,从纸袋里捡了一套短裤短褂。
边桥家的东西好像都很高级,苟小河在家常年用姥姥买的瓢柔海菲丝,光着腚认了半天,才从一堆纯外文的瓶瓶罐罐里挑出洗发水沐浴露。
其实他更喜欢香皂。
苟小河搓搓冲了两遍还滑腻腻的胳膊,老感觉洗不干净。
不知道哪条是洗澡的毛巾,他也没敢乱用,团着脱下来的t恤胡乱抹抹,半干半湿的开门出去。
客厅里飘着浓郁的肉香,大咋呼点的外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边桥他俩已经坐在电视前吃上了。
那条叫“小河”的大狗在楼梯口趴着,看见苟小河,抬头摇了摇尾巴。
“过来吃。”大咋呼拍拍旁边,“你喝什么?啤酒能喝吗?”
苟小河学他们盘腿坐地毯上,往边桥那边挪挪:“能喝一……”
“给他果汁。”边桥靠着沙发,没等他说完就把话截断了。
“人说能喝。”大咋呼提醒他。
边桥眉毛一动,扭脸盯着苟小河:“你能喝?”
苟小河小时候第一次喝啤酒,半杯子晕了一下午,还尿床了,把边桥气得够呛,一脚差点把他掀地上。
当时他还挺委屈,现在回忆起来只想乐。
“我现在能了。”他小声辩解,还是老老实实换了瓶葡萄汁。
大咋呼点餐可能有些缺心眼,弄了一大摊子,烧烤披萨水果捞,还有半只卤鹅。
苟小河习惯了吃主食,看这一堆怎么都不像个正经饭,就逮着披萨啃。
“任鹏飞他们几个孙子明天要去游泳,问你去不去。”大咋呼边吃边玩手机,踢踢边桥的腿。
边桥吃得不紧不慢,一直在看电视,曲起膝盖“嗯”了声。
新买的衣服还没洗就上身,有点刺挠。苟小河抓抓后背看着他俩。
“那下午我还去景茂找你?”大咋呼瞅一眼苟小河,刚要再说什么,他手机进来一个电话,大咋呼扫一眼名字就坐直了,“操,我爸。”
电话接通,隔着半米的空,苟小河都能听见对面的声音:“崔洋!”
这大咋呼的爸看来跟他儿子一样能咋呼。
“喂爸?啊我刚下补习班跟边桥吃点儿东西,马上回家……去了谁跟你说我没去啊?真服。”
崔洋夹着电话,边说边往门口蹦,用口型朝边桥他俩说了个拜拜,直接蹬上鞋溜了。
密码门锁“嗡”地扣合,偌大的别墅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中央空调低调的风声,配合着电视里花里胡哨的节目。
苟小河望着边桥,问他:“你也上补习班呢?”
“嗯。”边桥用鼻腔回答。
“这演的什么?”苟小河指指电视。
边桥这回扫了眼他才开口:“游戏解说。”
苟小河“哦”一声,跟着看了会儿,看不明白,又看边桥:“小姨晚上不回来吃吗?”
“不知道。”边桥还跟以前一样,不喜欢有关小姨的问题,把手上刚咬两口的披萨往盒里一丢,“还吃吗?不吃收了。”
苟小河饱了,主动蹲在地上收拾垃圾。
大狗在屋里疯跑一圈,凑到苟小河旁边闻闻。
“它能吃吗?”苟小河掇着半盒卤鹅骨头,问边桥。
“它有它的饭。”边桥有点儿不耐烦了,起身去卫生间。
苟小河手指有油,用手背小心地蹭蹭大狗脑袋,大狗也蹭蹭他。
摸索着把吃的塞进冰箱,垃圾都倒进垃圾桶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