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有祝氏子弟认出了祝闻语,如同在绝境中看到了救星一般,披头散发的扑到地上,冲着祝闻语的方向连连磕头,嘴里大声唤着“郡主救救我们!”,一语激起千层浪,原本凑在一起奄奄一息的人都蠕动着爬了起来,朝着高台之上哭喊着祝闻语的名字。
那些望向她的眼睛里满是希冀,祝闻语想开口说话,汹涌流淌的眼泪却呛入喉咙,咳得她嘴里泛起了血腥味,即便她手中的箭对着他们,那些人还是固执的以为她能救他们,咽下口中的血沫,祝闻语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能被他们听清,哑着嗓子喊道:“跑,快跑啊。”
底下的人这才看清祝闻语身后那个与她身影交叠的男人,破城那日的恐惧再度蔓延开来,一群人顿时如受惊的飞禽,抱着头漫无目的开始四散逃窜,但是在这重兵围堵看守之地,又能逃到哪去。
“闻语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跑?”清脆高亮的童声在一片混乱中清晰的传来,祝闻语猛地转头,临崇帝的小儿子九皇子正被一个妇人牵着,太小的孩子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一边被拉着跑,一面扭着头看向祝闻语,见她也注意到了自己,激动的冲祝闻语挥了挥手,扯着嗓子喊了声“闻语姐姐!”
“你的箭是我教的,我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当年没上完的课,今日我给郡主补上。”覆在祝闻语手上的力气开始加重,缓缓移动瞄准了兴高采烈和祝闻语招手的男孩,任凭她如何痛苦的嘶喊央求,那把弓仍旧在祝闻语手下被拉了个满弦,耳后的声音很低很沉,话音落,手利索的一松,那支箭随着祝闻语的惨叫离弦而出。
祝闻语没了意识,那支箭离目标只剩下几寸的距离时,巨大的痛苦几乎剥离了她全部的神魄,她突然脱了力,沉沉的倒在了谢晏词怀里。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她牵着母亲的手去赏宫花,梦见在太后怀里撒娇要点心吃,梦见被父王抗在肩上去够挂在树上的竹蜻蜓。
还梦见了谢晏词,梦中她和谢晏词同骑一匹马走在狩猎场,前面的灌木丛闪过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影子,她大叫着要谢晏词给她抓回来,她要那只小兔子,身后少年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笑着温声说好,握着弓越过她的身前,顷刻便射了箭出去。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原本窝在草丛中吃草的兔子,却变成了九皇子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啊。”祝闻语尖叫着从床上醒来,梦魇带来的余韵还没有褪去,她瑟缩着蜷起身子把头埋进膝盖,手指死死绞住衣服,只是她越想要摆脱,那支箭刺向九皇子的画面在她脑中就越发清晰,祝闻语眼神涣散着,反复摇头喃喃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闻语,没事了没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娘在这不怕了。”直到被怜惜的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感觉才渐渐让她平静了下来,半晌,祝闻语抬起头,不敢置信的轻声唤了句“母亲,你回来了,这是王府,我也回来了。”
姚氏自那夜进了大牢,就没打算能活着回来,只是念着孤身一人在外的祝闻语,还是忍不住终日以泪洗面,未曾料想今日刚过了晌午,就来了几个士兵打扮的男人,一言不发将她从牢里带了出来,思女心切,姚氏没来得及多问就跑回了王府。
刚进门就见到祝闻语不省人事的昏死在床上,才醒来又是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姚氏又气又心疼,握着祝闻语的肩膀来回端详了几遍,见她身上没有添新的伤口,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放。
祝闻语用力紧紧抱住姚氏,这才千真万确母亲活着回来了,她把头埋进姚氏怀里,断断续续的啜泣到:“怎么办母亲,我杀了小九弟弟,不,不是我杀的,是谢晏词,是他逼我的。”祝闻语感受到姚氏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僵住,不可置信的将她拉开,厉声责问:“谢晏词?你说那个反贼谢晏词,你和他见面了,你是不是去求他了!”
祝闻语咬了咬唇,沉默着不说话,姚氏甩开她的肩膀,咬牙道:“祝闻语啊祝闻语,你好说歹说也是祝氏皇族的嫡系一脉,你去求那反贼,你让我以后到了天上拿什么去告慰列祖列宗!”
祝闻语低下头不敢再看姚氏受伤的眼睛,苦涩道:“母亲,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死在牢里,我没办法不去求他。”
姚氏的声音没有再传来,祝闻语看见姚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跌坐回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流,祝闻语的眼眶随之再度被浸润,良久,姚氏止了泪,重新睁开的眼里满是坚决,急促开口:“孩子,娘想好了,我和你爹活了大半辈子,该享的荣华富贵也都享尽了,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可是你不行,皇后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娘也不能再让你落到谢晏词那狗贼手里。”
“几日后有江南的商队要离京,娘去安排,你混在里面跟着他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