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天将亮未亮。
村庄朦朦胧胧,远山欲隐欲见。
田间地头的麦苗上,都是晶莹的露珠。
云山下的云山营,是明初所建,原是保护第二代鲁王陵的兵营所在,因处云山下故名云山营,如今兵营不见,只留一个村庄,还有山上的王陵。
这里有一千七百多亩耕地,八百多亩林地,三百多户村民,原来都是鲁王府屯庄的佃户,如今也每户分到了六亩耕地,皇帝置云山庄,留地九百亩,余地八百多亩,又从周边原王庄划地一千六百多亩,变价售给村民。
四百多村民与云山皇庄结成一个公社,下面有四个大社,二十个小社。
孙麦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今年五十多岁,有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由于以前家里穷,三兄弟只有他找到了媳妇,还是那年外出给人收麦子,在河滩边捡到的一个逃荒女人,还是个头脑不太灵活的女人。
他把女人带回家好好伺候着,一年后傻女人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此后又接连生了七个孩子,三儿四女。
三兄弟一起当爹又当娘的辛苦拉扯大了五个,
孙麦子把二儿子过继到大哥名下,三儿子过继到三弟名下,他大哥三弟有了后,也就绝了再找老婆的心思,一起帮忙养孩子。日子是辛苦的,转眼十几年过去,大儿子都已经二十了,最小的女儿也都快十岁了。
傻媳妇依然傻呵呵的,连饭也不会做。
不过孙老汉却也不嫌弃,下雨知道往家跑就行了,起码也给他们这个家带来了希望。
天没亮,他便如往前一样早早醒来。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总是起早贪黑。
过去是给人帮工,端人家的碗,就得给人干好活,这是他最纯朴的思想,而现在皇帝圣恩,给他家六亩地,买地的钱可以慢慢还,但收益却提高了许多,这可是自个的地,不用交佃租,只交地丁而已。
那六亩分到的地他跟宝贝一样。
出门,便看到大哥和三弟也扛着锄头出来了。
“去把那个花生锄锄草,”大哥六十多岁,花须皆白,腰也句着,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其实若不是要帮衬着养孩子,大哥本也有机会去邻村一个寡妇家撑门户的。后来大哥说,给别人养娃,还不如就帮自家养,何况二强也是过继自己名下了。
三兄弟一直没有分家,干脆就一个锅里生活。
“皇庄刘把头说这花生到时他们收去榨油,价格还按先前约定的收,真能行?”老三也五十多岁了。
“这有啥不信的,咱们家几代人都在这云山营,二百多年前,那就是这里守陵的鲁王府护卫,后来解散了,成了王府佃户,一直传到咱兄弟,快三百年了。
何况,皇帝就是原来的鲁王,他之前还给咱们分地,这么仁厚的天子,有啥不信的。”
“我听说,前些天皇上在白塔寺的一庄户人家吃了顿饭,就小米稀粥然后蒸的土豆子老玉米,结果皇上走时,就赏了他们一头小母牛,听说都一岁口了,马上就可以教犁耕地了,临了,还把他家两个男女娃带走了,说是一月给二块银元呢。”
“还有这事?那这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三兄弟边走边聊着,话里都是羡慕。
现在牛多金贵啊,
。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有头牛不仅能够下崽卖钱,而且农忙时耕地翻土省大力了,自家的耕完,不能去给别人耕地赚粮呢。
至于说被带走一月能给二块银元,那更是不敢想的事,年轻娃到皇庄的作坊里干活,白天黑地的拼命,一月也就能拿一块银元左右,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但时间长,也累的很。
跟着皇上,一月工钱就能买中田一亩了。
孙麦子看到路边几粒羊粪,赶紧捡筐里,一会带地里去做肥。
“大娃二十了,咱是不是该给大娃找个媳妇了?”老大突然说道。
“现如今说亲也不好说,咱这虽然安稳了,可成亲条件也高了。”
老大却道,“咱家现在有六亩地,几个大的娃娃也在皇庄作坊里苦力赚钱,一月也有一块银元,大强子都二十了,再不找,年纪越大就越难了,家里钱不够,就借。那个县上不是新开了个银行吗,听说咱老百姓可以找保长开条子,过去借,利息不高,咱们先把大强子老婆娶下,也省桩心事,他们三兄弟,咱们一个个来。”
老三则道,“借钱那得利息,说利息低,但我总觉得不踏实。要我说,这大姑娘先前也是耽误了,如今可以找个好点条件的人家相了,到时要些彩礼,少给点陪嫁,剩下的就做大强子的彩礼钱,咱再借点贴些。”
这虽不是换亲,却也类似。
穷人家有时没办法,便只好拿女儿的彩礼钱,做儿子娶妻的本。
不过这样做也有坏处,就是女儿收了彩礼却没什么陪嫁,过了门总免不了要被婆家记挂甚至低看的。
三兄弟说起这事,也是愁容满面。
下了花生地里,便一声不吭的锄草松土干起活来。
正锄着草,几个年轻人跑了过来,却正是孙家的强子三兄弟,名字就叫大强二强三强,小名则叫狗蛋二狗狗剩,贱名好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