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门是北京的南门,而地安门则是北京的北门。
老百姓则喜欢称北门为后门,地安门建筑本身称后门脸儿,从后门脸儿往北,一直到鼓楼外,那叫后门外,这里也是充满市井味道的地方。
铺户买卖两边排, 从针头线脑到柴米油盐,从日用百货到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那真是应有尽有。
而从后门脸往南,算是后门里,基本上就看不到什么铺户买卖了,只有胡同里应时的出现一些小杂货铺。
在西楼巷西口,恭俭胡同北口的路西边, 就有这么一个小杂货铺,油茶酱醋针头线脑都卖,店名永祥恒,附近百姓很少叫招牌上字号,都习惯叫西口小铺,或干脆叫小店。
店说小其实也不小,三间房有两间做了门脸,南面一间帘子隔起算做起居室,店铺里立着近人高的栏柜,把小店分出内外来,里头卖的是烟丝茶叶白酒黄酒、油盐酱醋和各种调料,外间是各种蔬菜和干鲜食品,到冬季的时候,还会把大白菜、萝卜等摆在店外台阶上卖。
柜台边还摆了一溜高凳,附近的街坊邻居或是街面上干活的, 累了过来打二两白干,或是喜欢喝黄酒的,来上一碗,再叫碟炸花生米或是猪油渣炒黄豆,也能一边聊着天, 一边美滋滋的享受下。
铺子是一家姓宋的经营的,当家的叫宋恒,据说原来是在通州码头上做买卖的,如今运河不继,通州码头的买卖难做,于是宋掌柜的就带着一家人来到了京城,盘下了这三间房,稍加整改就成了一间买卖。
三间房,两间做买卖,一间居住。
他有四个儿子,老大振烈,老二振勋,老三振熙,老四振照,老掌柜五十许人,还算健壮,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但眼睛里透着精明。
老大振烈三十多岁, 是个大高个, 但平时总是沉默寡言。老二却总是和颜悦色的, 眼里会来事。老三圆脸儿,有些一根筋,经常还会跟客人为了三瓜两枣的事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老四倒是年轻又机灵,但不常在铺子里,经常在外面逛,也负责进货或送货什么的。
经常来铺里喝酒的赵先生,是个读书人,他就常说看这四兄弟的名字,就知道宋家以前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寻常人家取的名字肯定就是宋富贵、宋继祖、宋发之类的。
而平时总喜欢来要上二两白干,再就油渣炒黄豆的老刘则说这四兄弟长的完全不像兄弟,言外之语这宋掌柜带的这四儿子明显有些来厉可疑。
当然,老刘这话也只敢悄悄说,而大家也并没放心上。
谁家亲兄弟就一定长的跟一个模子里出来一样?
这天。
天还没亮,老宋还在铺子整理着,兄弟四个已经从早市把货进回来了,到家便开始忙着卸货、分类整理,先把蔬菜给整理好,打蔫的烂叶子先摘掉,分门别类摆在门口,甚至还要再洒上点水,显得水嫩新鲜。
虽说这买卖是爷五个经营的,家里的妇人只在后院生活,并不来这边,但是爷几个却把这买卖做的很好。
一来这是生活所需,平时大家也离不开,而且这里附近就这一家铺子,大家也不会舍近求远,再一个这爷几个做买卖有头脑。
你买颗白菜他可能还送你两瓣蒜,要是买两块豆腐,还送你两颗葱,有时要是临时忘带钱什么的,还可以回头再给。
甚至有时不方便,想请铺子里帮忙在外面捎带些药之类的其它东西,他们也愿意代劳。甚至有些街坊一时困难的,想来借点米面钱粮的,掌柜的也愿意借。
这么一来二去,小铺子开张不过半年多,却已经人气很好,大家都喜欢来这买东西,就算是有时没什么买的,也愿意过来聊几句。
这边菜码的差不多了,便有些起早的邻居过来了。
住西楼巷的刘二爷最早来。
“刘二爷又来照顾咱生意了,早啊。”
“早,没什么新鲜菜啊。”刘二爷戴顶瓜皮帽,脑后拖着条辫子,仅看他光亮的额头,就知道他条件还可以的,否则如街上干苦力的,谁有精力天天剃头,那前脑门上都总是长的乱糟糟的刺毛短发。
“今个看到有新鲜的鱼虾,特意拉了些回来,都养在那桶里呢,你去瞧瞧,都还在欢快的游着呢,想吃哪种,随便挑,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都保准鲜。”老掌柜宋恒笑着道。
这位刘二爷是在户部当差的,虽然不是什么官,也算不上吏目,就是个一般的书吏,还是属于经制外的,也就是没正式编制的。
鞑子入关后,基本承袭明制,设立百官,任用吏员,京师各部的京吏是一千多人,实际上千把人哪够,所以有大量的编外吏。
编外吏地位虽低,但其实处处离不开他们。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一个小吏,如果呆的是要害部门,其实可以过的非常滋润,比一些偏僻之地的县官都还惬意。
刘二爷在户部当差,自然也是不错的,所以别看就是个编外吏,但他在明朝时就是户部的老人了,资历够丰。
宋掌柜对这个街坊很客气,因为是大客户,平时吃用没少消费,甚至还经常会来这里也喝上两杯。
当然,更重要的还不止表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