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安东从西直门进了宫内,相熟的同僚朝他打招呼,却发现他视而不见,笔直且飞快地朝着御书房走去。
众同僚摸不着头脑,个个猜测着,始终没能得出一个答案。
走到最后,他近乎是在跑,西直门离御书房的距离最远,他走这道门,不是为了拖延时辰,而是想惩罚自己。
仿佛他走的路越多,双腿越疲惫,他身上的罪孽就能减轻一两分。
世人都说酒后容易乱性,他也算是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回。
即使才三杯酒,远没到要醉的地步,但酒中的魅药药性极强。不过好在他虽迷失了理智,却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征求过刘品若的意见,也记得对刘品若说过的话。
但这却并不是最令他心神低落的原因。
最令他心神低落的,是他明知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明知道会对不起一个人,一个他放在心尖上想要尽全力拿出功绩去娶的人,他还是这么做了。
沈安东默默念着那个名字,仰头,望着皇宫里的蓝天。
大夏皇宫里的蓝天,是不是也像西楚一样湛蓝明净?
曾经笑容飒爽的女子,自昨夜起,已经成为了他永生无法碰触到的白月
光。
秦无忧,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夜归有灯,下雨也有伞……
御书房。
“舞阳公主,你说的都是真的?”皇帝贺玄钧才被內侍总管从午觉中叫醒,嗓音犹带几分沉哑,不过一双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里却闪着睿智光芒。
沈清晗颔首应是,即使是在御前,她也站得笔直,身形像一棵漂亮的白杨树,周身都透着精气神。
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聪慧的小姑娘,嫁到大夏,一定会成为西楚的助力!
皇帝想着,沉冷目光便看向了贺凌霄,凝声问道:“朕听说,你从羽林卫中抽调了一队人,专门去寻找舞阳公主的踪迹,可有此事?”
贺凌霄平静无波地迎着他的探究目光,淡声道:“确有此事。”
他不似其他的皇子大臣,在皇帝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触怒龙颜。
论起来,这点傲气风骨,还真是跟他相像。
皇帝一改开始时的严肃,朗声大笑,边笑还边道:“老五啊老五,你也是个人才,知道京城里最能出事的舞阳公主走丢了,就马上去寻,果然叫你平白得了一个功劳。”
闻声,沈清晗唇角抽了一下。照皇帝这意
思,他是在说自己是个惹事精咯?还暗指贺凌霄故意盯着她,就是想趁机捞一个功劳。
果不其然,她发现了山匪的计划,又是被贺凌霄带进宫的,二人都有功劳。
贺凌霄眼里泛出淡漠之色,音调更是清淡得很,“没有此事。”
皇帝也习惯了他对自己说不出一句好话,想想自己之前对这个儿子诸多忽略,现在又特意把人家封成雍亲王,日日召见,眼巴巴守着人家,确实是够心虚的,忙笑眯眯道:“没有就没有嘛,朕只是开个玩笑。”
沈清晗:“……”
这还是前世那个杀伐果断脾性冷清的皇帝吗?不说前世,就说秋狩的时候,他对贺凌霄那态度,跟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难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皇上若无事,臣便带她告退。”贺凌霄行了一礼,准备退开。
消息已经传达到,皇帝自会安排人去剿匪,他还想跟沈清晗多待会儿,却没想到皇帝突然叫住他。
“老五,别急着走,剿匪的人选你还没推荐给朕呢。还有舞阳公主,你爹爹沈将军,近来身子骨如何?还能不能带兵作战?”
沈清晗恭敬道:“回皇上,我爹身体尚可
,仍旧矫健,或可带兵出战。”
皇帝哈哈大笑,“好一个舞阳公主,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来人,去请沈将军进宫。”
“报——”
一个太监匆匆忙忙地进来,“皇上,沈将军之子,沈安东求见。”
“哦?沈安东?就那个还未及冠武功却是一流的宫门侍卫?”皇帝兴味地看向沈清晗,又道:“舞阳公主,你这位哥哥当值数月,从未主动觐见过,你倒是猜猜,他今日来所为何事。”
沈清晗不慌不忙,拱手笑道:“自是为了兴国安邦的国家大事。”
这话又惹得龙颜大悦,皇帝摆摆手,赐了个座位给她和贺凌霄,目光投向门口,道:“让他进来。”
门外是层层通报声,皇帝悠悠品茗,幽深莫测的目光在贺凌霄身上停留得最久,接着便看向沈清晗,并在二人之间游移了两次,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沈安东很快来到御书房内,他低着眼帘走进,只留意到身前不远处有一双女子的绣鞋,却并没有抬头看。而是掀起长袍,往地上重重一跪。
“罪臣沈安东,拜见皇上。”
罪臣?
沈清晗挑眉,她方才还在想为何今日刘品若来退亲,
哥哥就跟着过来拜见皇上,两厢联系在一块儿,让她莫名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仿佛接下来听见的,将是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因着沈安东的开场白,皇帝并没有急着表态。
他不叫起,沈安东也不能起,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