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嫔的谆谆教导,就如一泓暖流,渗进了贺凌霄的四肢百骸。
他忍不住地微红眼眶,坐在塌边,紧紧握着柳嫔瘦得脱了形的手,语调有些颤抖。
“娘,这十八年,您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谨言慎行,处处提防。倘若是一日两日也倒罢了,关键是十八年,她一直如此,该是曾经受过多大的苦楚。
柳嫔直接红了眼,反握住他的手,哽咽出声:“凌儿,这宫内不比白云观。我知你小时候在白云观受过委屈,我也无能帮不了你,但这宫内的凶险比起白云观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须要小心,尤其是……”
她说到最后,已经是消了声,只用口型说了一句话,伴随着眼泪簌簌落下。
贺凌霄禁不住地浑身一震,他没想到,宫中大权在握傲视一切的皇贵妃,看似对柳嫔不管不顾,背地里却整整监视了柳嫔十八年!直到他回来,皇贵妃的人仍在这个宫殿内,这是不是意味着,柳嫔有现在的光景,都是皇贵妃所害?
须知妍丽轩之所以被称为妍丽轩,自是因为这一处有繁花胜锦,美不胜收。
皇上当年能封柳嫔到此处,心里必定
也给她留了一丝分量。旁人艳羡她,便会陷害她,她与世无争,也甘愿沦为平庸。可这却不是旁人继续欺她辱她的理由!
他贺凌霄既然回来了,就让一切都冲他来,不要伤及他所在乎的人!
从妍丽轩出来,日头正烈,贺凌霄身上却是一片冰凉。
他连眼神都是冷的,月临抱着剑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沉重。
“传我的话,让白掌柜按着这个药方去抓两贴药,你再拿配来的药跟柳嫔的药替换。”
“是!”
月临接过药方,便不再出声打扰贺凌霄的思考。
前几日,柳嫔的病情明显有转好的迹象,他也没用猛药,而是一点点地调理她的身子,想让她整个人宛若新生般重获健康。
但柳嫔的药却被人添加了几样药材,不致命,却不会让她痊愈。他一直怀疑是皇帝派人动的手脚,去母留子,本就是这后宫里经常发生的事情。但今日听了柳嫔一番话,他想,是时候调查皇贵妃了。
若真是她动的手,那这天下,休想让她的儿子继承!
……
大里寺。
江本道正在审安远道一案,就听外面吵吵嚷嚷,妇人杀猪
般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令他不厌其烦。他吹着胡子瞪眼,看向一旁的副手:“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何事。”
柳申,也就是他的副手,立刻应声出去。不多时,他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不好了,婉、婉公主……”
江本道眉毛顿时皱的跟毛毛虫似的,沉声问道:“婉公主如何?”
“婉公主……来了!”
江本道眉梢微松,还好还好,婉公主没打人闹事就不错了。
“还、还有舞阳公主!”
江本道刚缓下去的一口气,又猛地提了起来,他忽然有一种水没过头顶的窒息感。
“舞阳公主她、她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掌柜来了!”
江本道:“……”
“呼——”他暗自抚着胸口,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是一个婉公主,还有个舞阳公主而已,能有多大事?
他把审问安远道一事推后,起身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佯装镇定地抬脚……第一步就绊了自己一个跟头!
“大人当心!”柳申边惊叫边扶住他。
江本道趔趄了几步,故作板着脸,呵斥着推开他道:“大人我眼神不瞎,看得清,休要再扶我。”
柳申忙应:“是
是是,大人眼清目明。”
江本道自信满满地迈出第二步,结果……他腿软了。
好个乖乖,一个婉公主就够让人受的了,还来个舞阳公主,她们这是打算联手闹翻大里寺吗?
江本道丝毫不怀疑,就是婉公主把京城闹翻了个身,皇帝也绝不会怪罪她,唯有他们这些小官小吏遭秧。
苦着一张脸,江本道磨磨唧唧地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一个胖夫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苍天白日,你们两个公主就这么欺负人,我真是不想活了。那里有面墙,我干脆撞死算了!”
说着,沈夫人一咕噜爬站起来,动作迅捷地朝白墙撞去,被几人连忙拦住。
“噗嗤。”一声轻笑,如出谷黄鹂般清脆动听。
沈夫人越发悲愤,涕泗横流道:“哎哟,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你们两个公主联手逼死我一个平民百姓,大里寺还不闻不问,我该怎么办呐?”
掌柜站在一旁,脸色极其难看。
见到江本道出来,贺云婉便甩了下鞭子,鞭子敲击地面发出“啪啪”的脆响,顿时让沈夫人噤了声。
“江大人,这妇人辱骂本公主,你说按照本朝
律例,究竟该当何罪?”
江本道一脸愁色,先朝她和沈清晗行了礼,才卷起袍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苦哈哈地道:“公主所言,臣还需核实。来人,将这些人带到公堂上去,本官要好好审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