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将军府内烛火通明,九曲回廊上每隔一些距离便挂着一个灯笼,不过灯笼里的烛火并不明亮,反而隐隐约约,透出几分婉约朦胧的美丽。
清凌凌的池塘上倒映着黑峻峻的湖中亭的影子,一只皙白的手越过雕花扶栏,漫不经心地洒下一把鱼食,刹那间便惹来数十条锦鲤浮出水面,争抢抢夺着鱼食。
“还在为刘小姐的事情发愁?”
许是夜色太寂静,隔着几个院落,垂花门前的喧闹声听不分明,反倒映衬得男人清冽的嗓音,格外地清晰。
沈清晗从漆黑一片的池塘上抬起眸,很淡地觑了他一眼,没否认,“嗯。”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懒得问。
事到如今,刘品若的事情有她一半的责任。
若不是她凭着前世的记忆,非要把刘品若和沈安东撮合在一块儿,局面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但她却莫名想起了点事儿。
上辈子,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说兄长嫂嫂恩爱非常,怎么哥哥又多了个心上人?难不成是因为她改变了历史的发展,才让大哥的姻缘出现了偏差?
要知道,秦念安上辈子也才来过西楚一次!
眼见着沈清晗眉笼薄愁地倚在亭子扶栏
上,贺凌霄的心里就像被人扎了根针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从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担忧之中。
“别担心……”
他疾走两步,就在俯身想要安慰她的刹那,脊背后忽然蹿上一股寒意,那种冷虽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但却也令人不得不警醒。
才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凝滞在了半空中。
沈清晗侧过头,看着他这动作,有些不明所以,他怎么跟被人点了穴似的?
男人淡淡莞尔,直起身,单手负在身后,俊美清雅的容颜上,一双如海般浩瀚辽阔的星眸熠熠,眸底更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会为你扫平。”
他说这话的语气,淡到了一种极致,仿佛自己所言并不是什么令人惊世骇俗的话。
沈清晗被他的镇定,激得心中一荡,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二人一时间靠得极近,约莫两三寸的距离,只要她踮脚,只要他俯身,一切皆可水到渠成。
但沈清晗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用血肉的刺痛来提醒自己,她现在是秦念安的未婚妻,即使这是在自己的家中,也决不能跨越雷池一步。
她眼底的挣扎,不经意间流
露出的痛苦,都令贺凌霄下定决心。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沈清晗带回自己身边!
“你走吧。”沈清晗垂下目光,“刘姐姐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也好。”
出人意料的,贺凌霄并没有反对她。
这令沈清晗有些愕然,心跳猛地快了起来,转念间,她就想到这事情并不简单。
即使她是皇上亲封的舞阳公主,也并不可能动摇赐婚的圣旨。
而贺凌霄才刚回京城,足跟尚未站稳,贸贸然向皇帝进谏取消赐婚圣旨,十有九八会被收回亲王的身份。
“你放心,我绝不是因为害怕,才不帮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想要取消婚约并不简单,却也不难。”贺凌霄脱口而出,眸光炯炯,看得她心口又是一阵狂跳,他低沉的嗓音还回荡在她耳边,“我也相信你,你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即使我用的是不好的法子?”她惊愕。
“于我,你就是世上最好。”
……
流云阁。
青黛已经是第三十八次听见自家小姐躺在塌上傻笑了。
她摸不着头,挠了几下后脑勺,撅了下嘴,真想不明白小姐从晚膳后散步了一趟回来,怎么就变得这么奇怪了呢
?
不过,沈清晗可不觉得自己奇怪。她侧卧在柔软芬芳的床榻里侧,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垂帘上的流苏,唇角翘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还记得贺凌霄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还算冷静,反倒是他先红了耳朵尖儿,一张俊美出尘的绝世好容貌,在回廊烛火的照耀下,影姿绰约,泛着异样的红。
后来,他就默默跟在暗处,送了她回房。
她觉得好笑,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面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直到她一脚踏进流云阁,才听到一路沉默的男人低低说了声,“有麻烦就找我,我一直都在。”
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让她不安心?
小鹿乱跳的心情,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下去。沈清晗难得做了个好梦,梦里繁花似锦,清雅精致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光风霁月,姿容绝世。
一看到他,她的心情就似开了桃花绽放。
而此刻,城南的一处客栈内,铃兰好不容易才做完了所有事情,正蜷缩在屋子里最角落的地方,昏昏欲睡。
她忙了一整天,才想方设法弄到了一个假名碟,带着沈清雅住进了这个略显破旧的客栈。
沈清雅十分不喜这里,捏
着鼻子嫌弃,“这什么鬼地方?一股子异味,就跟猪圈似的,我才不要住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