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天佑四十二年,今年的秋雨相比起往年下的晚些。
等点点清凉打在人们的发丝、人们的鼻尖,终于祈祷了许久的大雨伴随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落下。
当然,关心雨下或不下的毕竟是少数。
要说京城百姓最近最最关心的事情当然是将军府段总兵的二女儿段宝珠在她外祖父刘大学士家从树上掉下来,砸到了脑袋,当时血流了一地,将段总兵的袍子都染红了呢!
听说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已经三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有心人在将军府外边儿小心晃悠了许久,看见将军府的下人在后门进出,脚步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悲戚。
此时,一位身穿艾绿梅花对襟缎袍雍容华贵的女子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段宝珠暗自垂泪,段琼达站在她的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凌雪,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珠儿会没事的。”
“是啊,夫人,这里有我守着呢,您跟老爷就先去休息一下吧,要是您累倒了二姑娘醒来见您不在,还不知道要怎么自责呢!”
站在一旁服侍的段琼达的姨娘曹金芳柔声说道,虽然她也是一脸疲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对着面前对她极好的主母说道。
“没事,我哭你也哭,我难受你也难受,倒是连累了你。”柳月笙擦擦眼泪扯出一个笑容给曹金芳。
曹金芳粲然一笑,一双杏仁眼清似流水,在烛火的映照下却像可以将人徐徐融化的春日暖阳。
最后,柳月笙还是没能放下一躺就是三天的女儿,随便吃了点后就让人重新在离段宝珠不远处铺了一张床,以免她醒来看不到自己。
段琼达也在一帘之隔的外屋打了地铺,席地而睡。
待夜深人静,柳月笙看着段宝珠苍白且急剧消瘦的小脸,霎时间眼泪又要掉下来。
黄芪透过纱帘用那双早已哭红的双眼看了看依然昏迷的段宝珠。
黄芪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三姑娘段宝清跟人打赌输了,央求段宝珠给她摘院中央杨树上一片双生的叶子,段宝珠虽然想拒绝,可是终归是一家人,况且大伯父对她极好,便答应下来。谁知道脚一滑就从树上摔了下来,脑袋正好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当时就流了好多血,将闻讯而来的众人吓个半死。
黄芪也不是怪三姑娘,就是觉得为什么外面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自家姑娘生性顽劣,还说自家姑娘这样的肯定找不到好人家。
可是,我家姑娘明明是世间最好的人了啊!
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比我家姑娘更好的人了吧?虽然我家姑娘是凶了点,可是那是对坏人才凶的,对我们下人可好了。
上次我家姑娘还把体己钱拿给红翠姐姐给她弟弟治病呢!
想到这些,黄芪觉得老天真是不公。
突然,一阵风不知为何将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吹开。吓得黄芪狠狠揪了下自己的舌头,叫你乱说!
已经昏昏欲睡的几个丫鬟顿时打了个寒噤,抬起迷蒙的双眼看清状况后手忙脚乱的将窗户关好。
“你们几个是当差当到头了吗?要是姑娘受凉了,可有的你们好果子吃!”黄芪好似为了壮胆,立即低声教训这几个小丫鬟。
看着几个小丫头就像一个个小鹌鹑似的,黄芪才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听着熟悉却陌生的声音,段宝珠使劲儿抬了抬眼皮。终于,久未见到光亮的漆黑瞳仁与烛火交汇。
正上方是她熟悉的月牙白青花纹帐子,身上盖着一张米黄打底生白色小花的被褥是曹姨娘在她十岁生辰时连夜赶制出来的,身下垫着的是柳月笙亲自为她一针一线缝制的、独一无二的软垫。
她还记得当初嫁人时,这些东西也跟着她进了杜府,最后却被那人已老旧为由统统丢了出去。
东西老旧要被丢弃,人没用了也一样,对吧?
她小心翼翼的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脖子,转过头便看见半卧在一张窄床上的柳月笙。
段宝珠不可思议的看着不远处的貌美妇人,怕自己好像看错了般使劲儿眨了好几次眼,那身影在次次睁眼后都未离开。
终于,段宝珠用嘶哑的喉咙试着轻轻叫了一声:“娘?”
烛火晃动,泪眼朦胧的段宝珠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刚刚闭眼假寐的柳月笙蓦地睁开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纤纤玉手将旁边矮凳上的茶盏打翻,顾不得许多,双眼直勾勾的向睡在床上的段宝珠看去。
才看了一眼,柳月笙便潸然泪下。
段宝珠睁着青黑的双眼也看向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无声落下,一滴滴砸在柳月笙的心尖儿上。
“相公!相公!”外间的段琼达立马一个鹞子翻身,五步并做三步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是珠儿醒了吗?”段琼达高大威猛的身影遮住了一小片烛火。
“爹,娘......”躺在床上的段宝珠先是看着面前满脸焦急的两人小声啜泣,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爹,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这句撕心裂肺的呼喊将段琼达这个久经沙场的老爷们儿的眼睛都给喊红了。
柳月笙紧紧